神木高中的学习生涯，除了要应对月岛樱这类人际关系的“动态难度挑战”，还存在着周期性的、系统性的固定活动——考试。
开学半个月后，第一次全年级模拟测验，如同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缓缓落下。教室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名为“焦虑”的化合物。就连平时最活泼的学生，课间也多了几分埋头苦读的身影。
【读心术】捕捉到的背景音，也从日常的琐碎吐槽，变成了密集的知识点复诵和祈祷：
〈完了完了，古典文法根本没记住……〉
〈数学最后那道大题类型见过，但解法忘了！〉
〈保佑我选择题蒙对多一点……〉
〈这次要是考砸了，零花钱就没了啊！〉
而我，柚罗司库，面对这场测验，有着与众不同的烦恼。
我的问题从来不是“会不会”，而是“该考多少分”。
凭借【语言获取】能力附带的知识库，高中阶段的学科知识早已如同预装软件般存在于我的“硬盘”里。满分，易如反掌。
但一个门门功课满分的学霸，无疑会成为焦点中的焦点，这与我只想当个背景板的初衷严重不符。
可如果考得太差，比如不及格，同样会引起老师的特别关注，甚至可能被叫去谈话、请家长（虽然我没有），同样麻烦。
所以，我必须精确控分。目标是——班级平均分。一个不高不低、毫不起眼、最符合“普通男高中生”设定的位置。
这，是一门比解宇宙能量方程更精妙的艺术。
为了制定精准的控分策略，我进行了一系列考前准备工作。
首先，我利用【读心术】在课间广泛采样，估算出班级大致的平均分水平。根据同学们复习的熟练程度、焦虑程度以及过往小测验的碎片信息，我初步将目标分数设定在72-78分这个区间（百分制）。
其次，我需要“合理”地错题。不能错得太愚蠢（比如第一道选择题），那样有损我“稍微会学习”的设定（毕竟开学时回答过数学问题）；也不能错得太高深（比如只有尖子生才会纠结的压轴题），那样反而显得可疑。
我仔细研究了各科试卷的题型分布，规划好了“必对题”、“可错题”和“必错题”。
国语：阅读理解主观题适当扣分，古文翻译故意写得生硬一点。
数学：前面基础题全对，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遗憾地”因为“计算失误”丢掉步骤分。
英语：作文里刻意塞进几个不地道但语法正确的表达。
理科：实验题的描述“不小心”忽略一两个非关键步骤。
计划通。至少在理论上是这样。
测验第一天，第一科，数学。
试卷发下来，我快速扫了一遍。果然，所有题目在我眼中都如同1+1=2般清晰。我甚至能看出出题老师故意设置的几个陷阱，以及哪道题是为了区分中等生和优等生。
我开始答题，速度控制在班级中上水平。一边写，一边在心里默算着分数。
选择题，全对。
填空题，全对。
解答题前三道，全对。
倒数第二道，最后一小问，故意用一个复杂的、绕远的方法解答，并且在最后一步“粗心地”算错了一个数字。完美丢掉5分。
最后一道压轴题，前两问顺利解出，第三问，“经过一番艰苦的思考后”，留下一个“未完成”的解法思路，再丢6分。
预计得分：89分。稍微高出平均分一点，但在“偶尔能考好”的合理范围内。
我放下笔，准备检查一遍就交卷。
然而，我低估了地球考试的不可预测性。
坐在我斜前方的中村同学，也就是那个想加入午餐会的文弱男生，此刻正陷入极大的焦虑。他的心声如同警报般在我脑中回响：
〈怎么办怎么办！最后一道题完全没思路！这次又要不及格了！妈妈会杀了我的！〉
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橡皮擦被他捏得变了形。这种程度的恐慌，甚至干扰到了我维持【读心术】过滤的能力。
就在这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中村因为过度紧张，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文具盒。
“啪啦！”一声脆响，文具撒了一地。几支笔咕噜噜地滚到了我的脚边。
监考老师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怎么回事？考试中保持安静！”
中村吓得脸都白了，慌忙低头去捡。
我也下意识地弯腰，帮他捡起滚到我这边的几支笔。就在我递还给他的瞬间，我们的目光有了一刹那的交汇。
【读心术】不受控制地、清晰地捕捉到了他此刻最强烈的执念：〈最后一道题！只要知道最后一问的切入点就好！〉
同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卷面上那道一片空白的压轴题。
糟糕！
能力的被动触发，加上瞬间的信息接收，那道题的完整解题思路，如同强行植入的广告一样，在我脑海里蹦了出来，清晰无比。
而我手中的笔，还握着。
更可怕的是，在我帮助中村捡笔的这几秒钟里，我原本那份几乎完成的试卷，被从窗户吹进来的一阵邪风，“哗啦”一下吹到了地上，正面朝下。
当我重新坐好，捡起试卷时，发现自己刚才用铅笔写的、规划好要“粗心”算错的那道题的答案，被地板摩擦得有些模糊了！
监考老师提醒：“还有最后十五分钟！”
没时间重新规划了！
我只好拿起橡皮，想把那道题模糊的答案擦掉重写。心里一急，用力过猛——
“刺啦！”
试卷被橡皮擦破了一个小洞！正好在我“精心”设计错误的那道题的关键步骤区域！
完了。
我拿着这张饱经风霜的试卷，面无表情地交了上去。
最终，数学成绩发下来：85分。
比原计划低了4分，但依然在可接受范围内。原因是卷面破损和涂改，被扣了点卷面分，加上“计算错误”和“未完成”的部分。
我看着分数，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回恩杰拉星。控分之路，道阻且长。
接下来的国语、英语、理科……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严防死守任何可能的意外。
国语考试时，我刻意在古文翻译里把“月下漫步”翻译成了“在月亮下面走路”，成功让老师扣了2分。
英语作文，我写了一句“I am very like this book.”（我知道应该是I like this book very much.）。
理科实验题，我“忘记”了写上“重复实验三次取平均值”的步骤。
每一科，我都如同在雷区跳舞，精妙地操控着正确与错误的平衡。
所有科目考完，成绩汇总。
我的名次停留在班级第23名（全班40人），各科分数均匀地分布在72-78分之间，完美地嵌入了我预设的目标区间。
看着成绩单，我内心涌起一股奇异的成就感，比在恩杰拉星通过高阶能量认证时还要强烈。这大概就是地球人所谓的“努力的喜悦”吧？虽然我的努力方向有点奇怪。
“柚罗同学~”月岛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拿着自己的成绩单（第10名），凑过来看了一眼我的，“诶——很平均的分数嘛！不高不低，刚刚好？”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
〈控分嫌疑！绝对是控分嫌疑！哪有人每科都错得这么均匀的？尤其是数学，最后那道题他明明好像快写完了，结果卷子还破了……太可疑了！〉
我的心微微一跳。她的直觉，再次命中靶心。
“运气而已。”我移开视线，收起成绩单。
“是吗？”月岛樱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怎么觉得，柚罗同学你，好像很擅长这种‘刚刚好’的游戏呢？”
她没有再追问，哼着歌走开了，但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我知道，关于“模拟测验的控分艺术”，我或许完成了一场自认为完美的演出，但在唯一的观众——月岛樱眼里，可能早已漏洞百出。
看来，下次考试，需要设计得更“自然”一些了。比如，让某一科稍微突出一点，或者让某一科意外失手？
地球的考试，果然比恩杰拉星的任何考核都要烧脑。
我叹了口气，感觉维持“普通”人设的能量，又要见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