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祭前一周,放学后的教室被改造为临时的服装试穿间。窗帘被拉上,桌椅堆叠在角落,空气中漂浮着新布料的气味和一种隐秘的兴奋感。
我站在角落阴影里,如同等待上刑场的囚徒。【读心术】被动接收着周围嘈杂的心声,主要围绕着尺码、蕾丝花边和谁穿起来更可爱之类的话题。
服装组的女生们抱着几个大纸箱走了进来,里面装着租借来的女仆装。月岛樱作为委员长,自然是第一个试穿的人。
当她从更衣室(用移动黑板临时隔出的区域)走出来时,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月岛樱选择的是一套经典黑白配色的女仆装。白色的荷叶边头饰与她栗色的短发相得益彰,黑色的连衣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蓬松的裙摆下是带有蕾丝花边的白色长袜和小皮鞋。围裙的系带在背后打成一个饱满的蝴蝶结。
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甜美微笑,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
“主人,欢迎回来~请问今天想要点些什么呢?”
声音甜腻软糯,与平时那种带着狡黠的语调截然不同。
〈效果如何?应该很完美吧!毕竟练习了好几次姿势和语调呢!〉
教室里凝固的空气瞬间被点燃!
“哇!月岛同学!超可爱!”
“简直就是真正的女仆啊!”
“太专业了!我们店绝对会火的!”
男生们(除了即将面临厄运的几位)眼睛发亮,女生们则发出羡慕的赞叹。就连我也必须承认,从地球的审美标准来看,月岛樱此刻的装扮确实极具“破坏力”。
然而,这份可爱在她走向我时,迅速变质为名为“麻烦”的剧毒。
“怎么样,柚罗同学?”月岛樱在我面前轻盈地转了个圈,裙摆划出优美的弧度,“作为即将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事’,给点评价?”
她刻意加重了“同事”二字,眼中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读心术】捕捉到她真实的想法:〈快看他那张扑克脸!在这种视觉冲击下还能保持镇定吗?真想看看他内心是不是在尖叫!〉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既不算夸奖(以免她得意忘形)又不算失礼(以免引发更多关注)的评价。
“衣服……很合身。”我最终选择了最客观的描述。
月岛樱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干巴巴的回答很不满意。〈就这样?‘很合身’?这家伙是木头吗?!〉
“柚罗同学的关注点真是独特呢。”她保持着微笑,又靠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那么,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哦?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穿上‘我们’的制服了。”
她特意强调了“我们”这个词,仿佛在宣告我已无法逃脱这个集体。
这时,服装组的一个女生拿着一条看起来尺寸不小的、同样是黑白配色的女仆裙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同情又忍不住想笑的表情:“柚罗同学,这是按你报的尺码初步调整过的,你去试试吧?”
那条裙子安静地躺在那里,上面的蕾丝和蝴蝶结在我眼中却仿佛张牙舞爪。
就在我思考着是否要让这条裙子“意外”被窗外的风吹走,或者让更衣室的挂钩“恰好”坏掉时,月岛樱却突然开口:
“啊,等一下。”
所有人看向她。
她走到那个装着男用女仆装的箱子前,翻找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条……裙摆更短、袖口蕾丝更繁复、背后蝴蝶结更大的女仆裙。
“我觉得,这条更适合柚罗同学呢。”她拿着那条明显更“华丽”的裙子,笑眯眯地递到我面前,“更能凸显出……嗯,特色。”
〈这条裙子可是我的秘密武器!裙摆长度绝对能让他陷入终极羞耻!看他怎么维持那张面瘫脸!〉
我看着那条仿佛闪烁着不祥之光的裙子,感觉自己的能量核心都在发出过载警告。
“这条……似乎与既定款式不符。”我试图挣扎。
“诶?有吗?”月岛樱装傻,“我觉得很有特色啊!而且尺寸好像也更合你的身材呢!快来试试嘛,柚罗同学~大家都等着看呢!”
她的话引来了一片附和声。其他几个被迫试装的男生也投来“要死一起死”的目光。
我被半推半就地送进了临时更衣室。
狭小的空间里,我拿着那条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裙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动用能力破坏它?不行,月岛樱就在外面,她绝对会怀疑。
直接拒绝?后果可能是更可怕的报复。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穿上去,然后寻找机会让她主动放弃让我穿这身的想法。
我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那条女仆装。过程一言难尽。布料摩擦皮肤的陌生触感,腰背部被紧紧束住的感觉,以及裙摆下方凉飕飕的“绝对领域”……这一切都让我无比确信,恩杰拉星的传统服装设计理念是多么的明智和安全。
我看着更衣室里那块模糊的镜子。镜中的“少女”有着一张清秀但毫无表情的脸,黑色的短发与白色的头饰形成反差,黑白相间的裙子还算合身,但过短的裙摆让我下意识地想去拉扯。
……这简直是我人生生涯中最大的污点。
“柚罗同学~好了吗?需要帮忙吗?”月岛樱恶魔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面部肌肉,确保它保持在最完美的“面无表情”状态,然后拉开了更衣间的帘子。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寂静。
然后是——
“噗……”
“呜哇……”
“意、意外的……不赖?”
各种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响起。
月岛樱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她快步走过来,围着我转了一圈,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
“哇哦!我就知道!”她拍着手,语气充满赞叹(和恶趣味),“柚罗同学,非常适合你哦!这种‘冷漠女仆’的反差感!绝了!”
〈成功了!比想象中还要棒!这张脸配上这身衣服,再加上这要杀人的眼神……简直是艺术!绝对不能让他换掉!〉
她伸手,帮我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歪的头饰,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我的耳廓,低语如同毒蛇吐信:
“看吧,柚罗同学,穿上这身衣服,你就能更‘深入’地观察人类了哦?比如……客人们看到你时的惊讶表情,或者……”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你自己在面对这种局面时,内心的……波动?”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我极力隐藏的那一丝不自在。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内心却在疯狂计算着如何让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恰好”掉下来,结束这场闹剧。
“好了!男生们的女仆装就这样决定了!”月岛樱心情大好地宣布,“尤其是柚罗同学这一套,作为我们店的‘特色’,一定要好好宣传!”
她看着我,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文化祭当天,请多多指教了哦,我们亲爱的‘看板娘’——柚罗同学。”
我站在教室中央,穿着轻飘飘的女仆装,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以及月岛樱那如同实质的、充满玩味的视线。
地球的文化祭……
月岛樱……
女仆装……
我默默地,将这三者一并列入《地球最危险事物清单》榜单。
绝境求生作战,进入第二阶段——如何在文化祭当天,最大限度地降低存在感,以及……干脆让月岛樱暂时失声的方法(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