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装环节的灾难过后，我意识到消极抵抗只会让月岛樱更加变本加厉。必须主动出击，哪怕只是在语言上，也要让她明白，我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机会出现在第二天午休。月岛樱照例端着她的豪华便当，坐到了我对面的位置。不同于往常的是，她今天没有立刻开启话题，而是先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带着笑意的目光打量着我，仿佛在回味昨天试装时的“盛况”。
〈不知道他今天会是什么反应呢？还在为女仆装的事情耿耿于怀吗？真期待他主动提起啊……〉
很好，她正在期待我的反应。那么，就如她所愿。
我放下吃了一半的便利店三明治，抬起眼，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
“月岛同学。”我率先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嗯？怎么了，柚罗同学？”她立刻回应，眼睛弯成月牙，准备接招。
“关于文化祭服务生的工作，”我顿了顿，观察着她的反应，“我接受安排。”
月岛樱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分，似乎觉得这是我无奈的屈服。〈果然还是妥协了嘛。〉
“但是，”我话锋一转，“关于服装，我希望能重新讨论。”
“哦？”月岛樱挑眉，来了兴致，“讨论什么？我觉得那套衣服非常适合你哦？”
“从服务效率和顾客体验角度考虑，那套服装存在设计缺陷。”我一本正经地开始分析，仿佛在做一个项目报告。
月岛樱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从这个角度切入。〈……设计缺陷？〉
“首先，”我伸出食指，如同列举证据，“裙摆过短。在端送热饮或食物时，大幅增加因动作失衡而导致泼洒的风险，威胁顾客安全，也影响服务效率。”
月岛樱眨了眨眼：“我们可以练习……”
“其次，”我伸出第二根手指，打断她，“袖口蕾丝过于繁复。极易勾碰餐具或装饰物，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财产损失。”
“那个……”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伸出第三根手指，目光锐利（自认为）地看向她，“背后过大的蝴蝶结。会严重影响在拥挤空间内的移动与转向，成为阻碍通行的安全隐患。并且，其夸张的造型可能会吸引不必要的触碰，引发客人与服务生之间的纠纷。”
我一口气说完，维持着严肃的表情，内心则评估着这套说辞的效果。这些都是基于地球物理规则和人类行为模式的合理推断，毫无破绽。
月岛樱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她显然被我这套“科学严谨”的反对理由给镇住了。〈居、居然从这种角度挑毛病？！而且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偷听的同学也露出了“好像没错啊”的表情。
短暂的沉默后，月岛樱迅速恢复了战斗力。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噗——”她突然笑出声，摆了摆手，“柚罗同学，你考虑得真‘周到’呢！不过这些问题，我们都有解决方案哦！”
她扳着手指，开始一一反驳：
“裙摆问题，我们会强调服务生动作规范，而且会准备防走光短裤，安全又安心！”
“袖口蕾丝嘛~小心一点就好啦，而且看起来很可爱不是吗？为了‘萌’，一点点风险是值得的！”
“至于蝴蝶结……”她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那可是灵魂！而且，如果有人想碰，说明我们的服务生很受欢迎啊！这不是好事吗？”
〈想用这种一本正经的理由说服我？还早了一百年呢！〉
“况且，”她身体前倾，凑近我，压低声音，用带着蛊惑的语调说，“柚罗同学，你难道不好奇吗？当你穿着那身‘有缺陷’的服装，克服这些‘困难’，完美地完成服务时，客人们会露出怎样惊讶又佩服的表情？这可是绝佳的机会哦？观察他们对你‘反差’服务的反应，也观察……你自己克服羞耻心的过程？”
她又来了。总是试图用“人类观察”来引诱我。
“我的观察，不需要以自身扮演特定角色为前提。”我冷静地回应，“旁观更能保持客观。”
“诶~真是冷漠呢。”月岛樱撇撇嘴，随即又笑了，“但是，亲身参与获得的‘数据’，不是更宝贵吗？”
见“理性分析”和“观察引诱”都未能奏效，我决定兵行险着，将矛头指向她自身。
“月岛同学，”我改变策略，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你似乎对让我穿上那套服装，抱有超乎寻常的热情。”
月岛樱笑容不变：“因为我觉得很有趣啊？能让班级活动更有意思，不是很好吗？”
“仅仅是为了‘有趣’？”我注视着她的眼睛，“还是说，这其实是为了满足你个人的某种……‘特定癖好’？”
瞬间，月岛樱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她的耳尖。
〈特、特定癖好？！他在说什么啊？！难道是指……女装控？！才不是啊！我只是觉得捉弄他很有趣而已！〉
她的内心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你、你胡说什么呢！”她难得地显露出一丝慌乱，声音提高了少许，“我这是为了班级！为了文化祭的成功！”
周围同学的目光变得更加好奇了。
“是吗？”我乘胜追击，继续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着杀伤力极强的话，“所以，你热衷于看到同班男生（包括我）穿上女装，并称之为‘班级荣誉’，这并非出于个人兴趣，而是纯粹的……‘奉献精神’？”
我刻意模仿了她昨天用来压制中村同学的说辞。
“当、当然！”月岛樱脸更红了，试图强装镇定，但闪烁的眼神出卖了她，“柚罗同学，你的想法真是太失礼了！”
〈完了完了！被反将一军！这家伙居然这么能说？！平时真是小看他了！〉
看着月岛樱罕见地露出窘迫的模样，我知道攻击生效了。但还不够，必须让她彻底意识到，我也不是好惹的。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仿佛接受了她的解释，“那么，为了回报月岛同学如此纯粹的‘奉献精神’和为我们付出的心血……”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她稍微放松的表情，投下了最后一颗炸弹。
“文化祭结束后，我会写一篇详细的观察报告，题为《论执行委员长月岛樱同学在文化祭筹备中展现的领导才能与个人兴趣倾向分析》，提交给班主任，作为对您辛勤工作的……感谢。”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月岛樱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又迅速涨红。她似乎能想象到那份“报告”落到班主任手里会是什么后果。
〈他他他……他敢？！不对，以这家伙的性格，说不定真的做得出来！那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
“柚、罗、同、学！”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羞愤和“算你狠”的表情。
我们隔着桌子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
周围的同学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卷入这场无形的风暴。
几秒钟后，月岛樱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了笑容，但那笑容明显有些勉强，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呵呵……柚罗同学真是……幽默呢。”她干笑两声，“关于服装的问题，我会……再考虑一下的。”
说完，她端起几乎没动的便当，迅速起身离开了。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仿佛后面有怪兽在追。
我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拿起剩下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嗯，今天的午餐，味道似乎比平时好一点。
第一回合，嘴炮交锋，柚罗司库，险胜。
但我知道，以月岛樱的性格，这绝不会是结束。文化祭的灾难，远未平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