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流逝。
……
地牢深处看不到日月轮转,只有魔导石灯永恒不变的惨白光芒。
但,兽人族与生俱来的那刻入血脉的生物钟,无声地告诉樱井素晴——
现在,是夜晚。
寂静如同冰冷的浪潮,淹没了这间单人囚室。
……
“唔……”
素晴蜷缩在角落里,双臂环抱着膝盖,将那具纤细的身体尽可能缩成一团。
那个不久前带来大量愉快回忆的大木箱子,此刻安静地立在墙边。不远处,那张半折叠结构可疑的木床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双层餐盒。
歘。
里面的鱼排被吃掉了一大半,面包也撕下几块,黄油有被小心刮取过的痕迹,旁边那杯清水也下去了小半。
豪赤……
比起之前当奴隶食不果腹的日子,这已是难得的美味。
“我……”
她半张脸埋在臂弯里,目光黯淡无神。
……盯。
猫耳少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的左手腕——那圈如同毒蛇咬痕般的黑色符文,在魔导石光芒下更显狰狞。
……
逃离了瑟弗……
……然后呢?
寂静。
目标达成之后,巨大的茫然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天地之大,她竟不知该去往何方,又能去往何方。
【嗡……】
她下意识地,指尖微动,试图凝聚起一丝熟悉的火魔力。
咔!
然而,魔力刚刚萌芽,脚踝上的镣铐便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收紧感,将那点微弱的火星瞬间掐灭。
果然……还是被限制着。
眼眸垂落。
她目光下移,落在自己的双脚上。
那个柔软的垫子还在脚下,白日的剧烈刺激感已然消退,只残留着些许微妙的酥麻记忆。
那位小王女甚至贴心地给她留下了一双干净的粗布新鞋,替换了之前那双残旧不堪的破鞋。
好困。
好累。
……
疲惫一点点拖拽着她的意识。
她慢慢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帘沉重地阖上,最终陷入了并不安稳的睡眠。
……
……
朦胧。
意识仿佛沉入水底,又逐渐被拉扯着上浮,周遭的景象扭曲变幻。
最终定格——
……
不再是地牢的昏暗,而是……
一片断壁残垣。
陌生又熟悉的,带着异域风情的低矮石砌建筑,大多已坍塌损毁。
酒馆的招牌斜挂着,露天菜摊倾倒,杂物散落一地,弥漫着战火与荒芜的气息,视野晃动,像是在奔跑,又像是在被拖拽。
最终,画面定格在一个支在村庄边缘、毫不起眼的大帐篷前——入口,通向幽深黑暗的地下。
……
好黑……
好臭……
今天也没有食物吗。
锁链拖曳的冰冷声音在耳边回响。
“……‘力’方面,有吗?”一个模糊的声音。
“嘿嘿……大人您也知道的,要是真有实力的兽人奴隶,价格可不是这个数……”另一个谄媚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
咔。
牢门被打开了。
“就她了,咒言就麻烦你了。”
……
场景飞速变化。
“快点!”
啪!
熟悉的剧痛从双腿之间炸开!那是白天被驱赶着与魔兽搏杀后,晚上还要承受的惩罚。
“噗哈——快给我踏马过来……”瑟弗醉醺醺的、充满暴戾的声音。
“不要!不要!!”
内心在尖叫,身体却因奴隶咒言的启动而僵硬颤抖,脸色瞬间惨白。
刺啦——!!
上半身那件残破的黑袍被粗暴地撕扯开,露出底下红白相间的软甲,接着软甲也被蛮力向上掀起,露出已经圆润的弧度。
“呼……臭奴隶……”
滴答。
瑟弗脸色酡红,呼吸粗重,旁边打翻的酒液流淌一地。
嗤!
他恶狠狠地俯下身,带着酒臭的嘴啃咬上她的脖颈,留下刺痛与屈辱的印记。
好痛……不要……!
“你是我的奴隶!!”疯狂的宣告在耳边轰鸣。
裤子被粗暴地扯开,他似乎又突然失了兴致,将她如同破布娃娃般狠狠推搡在地上……
……
…………
“不要——!!”
啪——!
素晴眼含泪水,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身体剧烈一颤!
几乎是本能反应,周身窜起一簇小小的火苗,随即又因脚镣的限制而瞬间熄灭。
呼,哈!!
她大口喘息,冷汗淋漓,惊魂未定地看向身前——
本来无人的地牢,那里却站着一个人。
……
褐色的女仆装,面无表情的脸。
她正看着自己刚刚似乎想伸出去触碰,却又因对方突然惊醒而悬在半空的手指。
“对对不起!贝利小姐!!”素晴下意识地道歉,身体向后缩去。
“没事。”
贝利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她缓缓收回手。
素晴眨了眨眼,这才惊讶地发现,贝利身上似乎没有任何被火焰灼伤的痕迹,甚至连女仆装的边角都没有焦黑。
她……她刚才没受伤吗?
——啪!
然而,没等素晴细想,贝利突然上前一步,动作快如闪电,一只手就揪住了素晴的衣领,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
那双眼睛——仅露的右眼,平淡,沉静,直直地刺入素晴因惊恐而放大的瞳孔!
发生了……什……
“唔,贝,贝利小姐,喘不过气……”
——咔!
“殿下心地善良。”
呼。
贝利的声音平淡,黑暗中,却带着某种极致冷静的冰冷,“就算她相信你是无辜的,我也不能相信你手腕上的东西。”
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
“这可是……「咒言」。”贝利一字一顿地说道。
素晴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愕然抬头。
“小卡尔顿?”贝利啧了一声,表情里没有半分温度,“「失落祷文」真的会在那边用上?”
“我真的是在小卡尔顿被……”素晴试图辩解,声音却虚弱无力。
啪。
……诶?
“但是,”贝利语气莫名地打断了她,将她轻轻放回地面,但那双眼睛里的警告却丝毫未减,“殿下邀请了你,我不会阻挠。”
她退后一步,整理了一下自己毫无褶皱的裙摆。
“我会盯着你的。”
说完,她转身,走向牢门。
就在她即将踏出牢门的那一刻,素晴鼓足勇气,声音微颤地开口:
“那个……”
贝利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明明……明明是你把我们碾压了,”素晴有些不服气,又带着后怕地后退了半步,小声嘟囔,“我……我哪里有打到你嘛……那时候。”
……嗡。
牢房内陷入一片沉默,只有魔导石灯发出的微弱嗡鸣。
良久,贝利才缓缓回过头……
她的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难明。
“我受伤了。”她平静地陈述。
“?”
啊,啊嘞?
素晴愣住了。
贝利看着她,目光复杂难辨,最终只化作一句低沉而清晰的话语:
“你把一个普通女仆打伤——这是那天发生的事,对吗?”
……
咔哒。
牢门轻轻合上,落锁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贝利收走了那个象征着白日荒诞的木箱子。
空荡荡的囚室里,只剩下素晴一人。
她重新蜷缩回草堆上。
话说……那个女仆的话……是什么意思?
……
良久。
她望着冰冷的天花板,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
“新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