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通过耳膜……
是灵魂！
……
噗——！
……
普方甲如遭轰击，胸口一闷，脸色霎时褪尽血色！
他猛地向前呛出一大口鲜血，刺目的红溅在面前虚空，身旁魔导书剧烈震颤，书脊发出仿佛要断裂的哀鸣，封皮上镶嵌的时间光芒明灭不稳。
咔！！！
他周遭，那些正从时光长河中小心翼翼打捞、还原的银蓝与金白影像，正在变得……黯淡。
不。
那……那些自虚无中涌现的漆黑与暗红色彩，带着活物般的贪婪与侵蚀性，疯狂扑向他周身！
……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他试图睁眼——
“呃……啊！！？”
……
普方甲的灵魂在尖叫，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
地点，变化了。
他颤抖着抬头，场景映入眼底。
这是一片……无边的暗红色“水潭”。
水面平静，却深邃得仿佛直通深渊，浓郁的死亡气息无处不在。
沉默的……血海。
血海之中，倒映着的不是天空，而是一轮硕大无朋、猩红欲滴的“月亮”。
那红光妖异，似乎有脉搏在缓慢跳动，凝视它，自己的心跳便不由自主地与之同调，带来阵阵心悸与窒息。
“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战战兢兢地抬头。
天空……不，那或许根本不能称之为天空。
那是一片同样无边无际的……城。
上面倒悬着一座庞大而陌生的城市。
城市的轮廓在昏暗的天光下模糊可辨，他能看见高耸奇诡的尖塔、层层叠叠的房屋，甚至隐约有灯火在建筑的窗口明灭闪烁。
……然而，整座城市是死寂的。
就像一副精致而巨大的尸体标本，被钉在了他头顶的“天花板”上。
环顾四周，视野所及是更加扭曲的景象。
更可怕的是感知——
他的灵觉能清晰地听到，从那些轮廓深处，传来非物质的，充满恶意的低语与呢喃。
呼……
而在这片血海与倒悬城共同构成的、违背一切常理的背景之上。
一个存在隐隐浮现。
他瞳孔一缩。
那……
那并非占据了空间的某个具体位置，而是充斥了整个“世界”的、巨大到无法测度的轮廓。
普方甲无法描述其形态，只能捕捉到一些支离破碎的、矛盾的概念幻影——
一抹炽烈如火焰的红发萝莉的影子。
不……那或者是……
……一道蜿蜒着无尽威严与古老岁月的——龙之形骸！
“嗯？”
古老生灭的幻象，终末的浮光掠影……庞杂到足以撑爆他大脑的信息洪流，伴随着那个存在的一瞥，一同碾压过来！
“哼，还轮不到汝这肮脏的人类来看。”
【嗡——！！！】
没有预兆，没有咒文吟唱，甚至没有能量聚集的过程。
就在这诡异的血海空间之中，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响，纯粹而深邃的黑紫色光芒，宛若滴入水中的墨汁般，凭空……晕染开来。
咔。
咔。
……
普方甲无法动弹。
他感觉不到身体里的魔力。意识，乃至对身体的掌控权，都似乎被剥夺冻结。
他只能将所有的惊骇与绝望，压缩进疯狂收缩的瞳孔深处。
……
呼。
……
一个复杂到超越了普方甲毕生所学总和的几何结构魔法阵——由无数不断生灭旋转、嵌套的多边形与完全违背现有任何魔法定理的扭曲维度线条构成。
它，静谧地在他“眼前”展开。
这是一个散发着纯粹毁灭与终极不祥波动的黑紫色巨型魔法阵。
诡异……恐怖。
污染灵魂。
……
“听吾召灵，深渊与身，「Athchruthú fearg olc」。”
……
无法理解的低语响起。
法阵……运转了。
一股明明足以吞噬星辰、重塑世界的恐怖能量洪流，在法阵中心被压缩凝练，最终化作一个微小却炽亮到无法直视的纯粹光点。
【嗡。】
那光点微微一颤。
下一瞬，它跨越了空间距离，直接“钉”入了普方甲的眉心——或者说，钉入了他灵魂的核心！
……
现实中。
“噗啊——！！”
普方甲僵直的身体猛然弹起，又重重跪倒在地，直接狂喷出大股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啪！！
身旁悬浮的魔导书，所有光华彻底熄灭，坠落在地。书页失去了魔力的约束，无风自动，疯狂地哗啦啦翻动。
“咳…咳咳……”
他七窍渗出血丝，视野模糊却凭着最后一缕不肯散去的清明，颤抖着伸出手。
……
但，指尖还未触及染血的皮革封面。
他看到了令他血液冻结、骨髓发寒的一幕。
或许是帐篷外的风声，或许是他耳鸣的错觉——
那本魔导书，自己动了起来。
……
它精准地、迅速地翻动着，径直停在了记载「影像再现」魔法的那相邻两页！
原本，那里应该镌刻着流淌银白光华的精美符文，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时间的奥秘与神赐的规则之力！
……可是。
此刻，那两页正在……“死去”。
银白的光辉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精美的符文线条正在被浮于表面的黑红色火焰擦过，从末端开始焦黑碳化！
最后，灰烬的痕迹淡去。
不是物理损坏，不是魔法封印。
那个影子，直接从世界的底层规则里，将关于“普方甲掌握此魔法”的这条记录，擦除了。
……
啪！！！！
“不……不！！这不可能！！！”
一直维持着眯眯眼、从容淡定姿态的银发法师，此刻面目扭曲，目眦欲裂！
他猛地扑过去，不顾污血死死攥住魔导书，将全部残存魔力疯狂灌入，试图沟通那已不复存在的魔法链接。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冰冷、空洞、绝对的虚无。
不，不！…！！
那两页纸，此刻只是两张材质特殊些的空白羊皮纸，上面再也感应不到一丝一毫与他、与时序魔法「影像再现」相关的魔力联系。
“不可能……！魔导书的魔法，这是神明赐予的规则……一旦习得即为永恒！这是铁律……千年铁律！”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脸上混杂着极致的惊骇、信仰崩塌的茫然，以及抑制不住的恐惧。
刚才那空间，那轮廓，那存在……究竟是什么？！
仅仅因为自己试图探查与其相关的痕迹，就隔着无尽时空，以这种彻底违背世界常理的方式，直接删掉了他的魔法？！
不……
这与阿波罗王国的「太阳」毫无关系！
这是完全……污染的力量！！
致命的危机感让他几乎溃散的理智强行凝聚。
这里一刻也不能多留！
他粗暴地擦去糊住眼睛的血污，眼神阴沉地迅速收起光芒黯淡的魔导书。
啪。
他伸手探入怀中，紧紧握住了那个深蓝色的冰冷瓷瓶，瓶身传来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却也让他更加清醒。
执行下一步，必须更快！
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他已冲出帐篷，轻易穿透自己布下的结界，朝着城中「冒险者之家」的方向疾奔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