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妈是在搞我？
线下见面？大姐，我们是在网上各取所需，你懂不懂规矩啊？
苏映月对着手机屏幕，差点把后槽牙咬碎。
【小月亮：姐姐，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想办法的……真的！】
去你妈的想办法，老子就是没办法了才来钓你这条鱼的！
对方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干脆。
【小小警官：不麻烦。明天下午轮休，正好没事。】
【小小警官：还是说，你不想见到我？】
“我当然不想见你啊！鬼知道你会不会直接把我铐起来啊！”
苏映月几乎是把这句话吼了出来。
但打出去的字却完全是另一个画风，带着十足的委屈和急于辩解的意味。
【小月亮：怎么会！能见到姐姐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我、我只是第一次见网友，有点紧张……而且我也没什么好衣服穿，怕给你丢人……】
虚伪，恶心，但是有效。
对一个充满正义感和保护欲的警察来说，这种示弱简直是精准打击。
对未知的恐惧被对金钱的渴望彻底压倒。
暴露身份？人身安全？
去他妈的，只要能搞到钱，今天我就是清纯无辜小白花，圣洁美丽美术生。
不过，直接约在画材市场风险太大。
必须换个更安全、更公共的场合作为缓冲。
【小月亮：姐姐，我、我实在太紧张了…第一次和网友见面。要不…我们先在市中心找家咖啡馆坐一会儿？我请姐姐喝咖啡！等我、等我不那么紧张了，我们再一起去画材市场，好不好？】
把皮球踢给对方，同时展现自己的“单纯”与“羞涩”。
完美。
【小小警官：可以。下午两点，咖啡馆。】
【小小警官：咖啡我请。】
搞定！
苏映月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
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接下来就是……出门的行头。
她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到房间唯一的衣柜前。
柜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廉价布料混合着常年不见阳光的霉味扑面而来。
洗得发黄的白色T恤，上面印着已经开裂的动漫人物。
松松垮垮的牛仔裤，膝盖处磨得发白。
还有几件颜色诡异的格子衬衫，像是从哪个程序员身上扒下来的。
“……”
操。
就这？
穿这身去见一个女警？
说好的追求梦想的贫穷美术生呢？
这是网吧包夜三天没回家的网瘾少女吧！
人设崩塌只在一瞬间。
“烦死了！为什么要见面啊！”
苏映月烦躁地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扒拉出来，又一件件塞回去。
尤其是裙子……她看着衣柜角落里唯一一条原身留下的校服裙，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抗拒。
让她穿裙子？还不如杀了她。
前世三十年的钢铁直男记忆在脑子里疯狂叫嚣。
但是……
苏映月低头看了看手机银行APP上显示的三位数余额。
“唉……”
算了，不就是角色扮演吗？为了钱，装他妈一次。
不就是裙子吗，穿！
旧城区服装批发市场。
空气中弥漫着布料、灰尘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苏映月穿梭在拥挤的人群和堆积如山的衣物之间，感觉自己像是在垃圾堆里淘宝。
她今天的目标很明确：用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
预算，两百块。
不能再多了，再多下个月就真得吃土了。
她跳过那些挂着“时尚潮流”、“网红同款”招牌的店铺，径直走向最深处那些卖库存尾货和二手衣物的摊位。
“老板，这件衬衫怎么卖？”
她从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里，扒拉出一件白色的棉麻衬衫。
款式简单，没什么设计，但料子看起来还算干净。
摊主是个叼着烟的中年女人，眼皮都没抬一下。
“二十五，不讲价。”
“十五。”
“二十！少一分都不卖！”
“行。”
苏映月爽快地扫码付了钱。
接下来是裙子。
这绝对是今天最艰巨的任务。
她在一个挂满了各种长裙的摊位前停下，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迈开腿走过去。
“小姑娘，随便看啊，都便宜。”
苏映月捏着鼻子，在一堆碎花、蕾丝、亮片之间翻找。
最后，她找到了一条素色的A字长裙。
颜色是那种说不上来的灰蓝色，款式普通到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到。
但这正好符合她的人设——家境不富裕，但有自己的审美，不追求花里胡哨。
“这条四十。”
成交。
最后是一双鞋。
地摊上的帆布鞋，三十块一双，白色，经典款。
搞定。
总消费：二十 + 四十 + 三十 = 九十块。
苏映月提着几个刺鼻的塑料袋，挤出嘈杂的市场。
回到出租屋，苏映月第一时间冲进浴室，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刷了一遍。
换上新买的行头。
白色棉麻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细瘦的手腕。
灰蓝色的A字长裙，长度刚好到脚踝。
赤着脚踩在地板上，镜子里的人看起来确实有那么几分文艺少女的意思了。
虽然她自己看着别扭得要死。
她拿出手机，对着镜子调整了好几个角度，最后拍了一张只露出锁骨以下、裙摆以上的氛围照。
没有露脸，但文艺、清贫、倔强的感觉已经拉满了。
照片发送。
【小月亮：[图片]】
【小月亮：新买了身衣服，准备明天穿去见姐姐。希望你不会嫌弃……】
对方几乎是秒回。
【小小警官：很好看。】
【小小警官：明天见。】
苏映月心里却安定了不少。
【小月亮：嗯！姐姐晚安！】
【小小警官：晚安。】
放下手机，苏映月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明天……
到底会见到一个什么样的警察呢？
……
白江市城南派出所。
已经是晚上十点，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
林晓筱靠在椅子上，揉着酸胀的太阳穴。
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还显示着和“小月亮”的聊天记录。
她退出聊天软件，点开了一个内部工作群。
群里，所长苏瑾刚发了一条通报。
【@全体成员，本月绩效考核结果已公示，治安组林晓筱，因出警记录不足，再次排名末位，提出通报批评。希望某些同志端正工作态度，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操。”
林晓筱低低骂了一句。
这个月她处理了七起邻里纠纷，调解了一起家庭暴力，还帮社区找回了两只走失的宠物狗，几乎每天都在加班。
但她的出勤次数却不多，毕竟干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
而出警记录最多的，永远是苏瑾的几个亲信，他们专门负责那些轻松又能刷数据的任务。
她不是不想出警，是根本轮不到她。
桌上的泡面已经凉透了，她看了一眼，毫无食欲。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银行发来的短信，提醒她这个月的房贷已经扣款成功。
压力像是无形的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拿起桌上那张唯一的合照。
照片上是两个穿着警校制服的女孩，笑得灿烂。
那是她，和她曾经最好的朋友。
一年前，她的朋友在一次意外中，为了保护她而牺牲。
从那以后，林晓筱就变得沉默寡言，曾经想成为刑警的梦想，也好像被那颗子弹一起击碎了。
她被调到了现在的基层派出所，每天处理着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关掉电脑，脱下有些束缚的警服，换上便装。
黑色的T恤，灰色的运动裤，将她矫健有力的身材包裹起来。
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疲惫的自己，她忽然想起了“小月亮”。
那个干净、纯粹，为了梦想在闪闪发光的女孩。
和那样的女孩见一面，或许能让自己暂时忘记现实的这些污秽吧。
林晓筱这样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