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介回顾着有关明照宫的情况。
它是汐见崎最大的商业化神社，坐落在繁华的中央区的中心，距离地铁站口只有5分钟的路程。
不过，这座神社的管理方式却相当传统，核心职位全都由如月家的人掌控。
所以十五年前，负责举行镜山祭的也是如月家的亲属。这些人在祭典事件后便大多卸任、隐退了，拒绝接受任何形式的采访。
不过，当时的宫司如月莲并未卸任，一直到今天也在继续工作。
只有通过他——也就是如月凛的父亲，才能够联系上这些被大众遗忘的人。
常磐晓道：
“确认头颅的身份后，我已经再三联络过如月先生，希望能够与他见一面，谈谈当年的事。但他却只答应见面，拒绝帮我联系其他隐退的家属。”
凉介望着中年人机器一样的面容，点头表示理解。
“原来如此。您这张脸确实不适合让有心理健康问题的人看到。”
常磐晓举起手杖，轻槌地面。
“我想应该和我的脸无关。总之，橘君，望月君，我希望你们通过如月凛接近宫司，说服他配合我们。”
祈有些担忧地举起了手。和凛一起吃了快半个月的午餐，她对这人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
这孩子在学校是风云人物，去哪儿都有一群花花绿绿的小姐妹簇拥成群，非常受欢迎。不仅如此，她同时是话剧社的经理和主演之一，在历年的文化祭与新生入学会上都有出演。
然而，她的父母却从未来看过她，引得凛常常抱怨她的父亲，说是全怪那位宫司。
但每当祈好奇地问个中理由，凛都会转移话题，闭口不谈，露出祈再熟悉不过的、自己过去偶尔会有的阴郁表情。
“如月同学和父亲的关系似乎并不很好。她未必能愿意帮我们，即使愿意也未必能说服她父亲。”
闻言，常磐晓轻轻摇头，表情毫无动摇。
“没必要说服她，也没必要指望她说服宫司。与宫司不同，如月凛只是个心智脆弱的未成年人。欺骗，求情，威胁……只要稍稍努力，你们便能合法地取得她的帮助，让她带你们进入如月家。
“橘君，望月君，没有问题吧？”
祈和凉介对视一眼，默契地向宫司大人点了点头。
“当然！”
……
“综上所述，如月同学，如果没法到你家做个客和你爸聊几句，整座城市可能就要毁灭了。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周日下午，祈把凛约到了暖阳厨房，花了十五分钟将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对宫司有点抱歉，但祈最近对自己的地位有了愈发清晰的认知，知道怎么闹对方都不会断了她的生活费。既然如此，当然是从心所欲一点比较好啦。
凛静静听完了祈的叙述，握住手中的冰水，修长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没有直接回答祈的请求，而是望着水面低喃。
“……你们的意思是，类似于旧校舍中那玩意的某种东西，可能正寄宿在我的家里？”
凉介放下菜单，微笑回答道：
“请放心，那种可能性不大。你们家族世代侍奉神明，对污秽具有抗性。”
冰水的水面泛起涟漪，凛发出一阵冷笑。
“是吗，那还真可惜。我倒希望我家那位宫司大人是被什么邪灵附身了。”
明照宫只有一位宫司，也就是如月凛的父亲。不过，凛显然不喜欢后面那个称呼，甚至说出“我家的”这个词时都有点咬牙切齿，恨意几乎要把冰水煮沸。
祈有点害怕地向凉介凑了凑，小心翼翼地开口。
“如月同学，你和你父亲关系不是很好啊。他……是会对你使用暴力吗？”
凛愣了愣，随即笑得更加明显，也更加郁闷。
“要是那样就好办了，我就能顺势抄起菜刀和他砍个你死我活了。我讨厌他另有原因。
“橘，你不是见过我和由纪说话吗？”
凉介点了点头。
“是的，我没听到谈话内容，但记得你哭得很惨。”
凛闻言迅速红温，祈贴心地递给她一只炸虾。凛推开炸虾，继续道：
“我没哭！只是因为心情不好，不想笑而已。都是那家伙害的。
“他……他将妈妈偷偷送给我的所有衣服，全部烧掉了。”
祈细听着凛的话，察觉到了两点异常。她啃下一口炸虾，提问道：
“为什么要烧掉？而且，那些衣服为什么是‘偷偷’送给你的？母亲送给女儿衣服还需要回避吗？”
凛恨恨道：
“以前当然是不需要的。
“但在我初中时，那家伙……如月莲就发了疯。他突然不知为何，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在那之后就逼我再也不许见妈妈，也逼妈妈再也不能见我。
“为此，他甚至专门给我买了一套公寓，强行让我搬到了那里，还不顾我的意见，让我转到了别的初中。
“开始时，我还天真地求他，问他为什么。但是，他从来都只摆着一副扑克脸，从来不告诉我理由。
“发现用说的没用后，我干脆拿着棒球棍到神社大闹了一通，砸烂了好几尊神像。然而，这混球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只是坚决不肯让我和妈妈见面，甚至连在Line上聊几句天都不行。
“小学的时候，妈妈每周末都会带我出去野餐，去看电影……但现在，她连话都没法和我说，顶多要厨师在每天的便当里多放点我喜欢吃的。
“而且，就连这便当都要经过如月莲的审查。”
祈觉得有点奇怪。比起只需穿在身上的衣服，要吞入腹中的便当显然更私密一点。
举例而言，她现在已经能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地穿凉介的衣服，却只敢偷偷吃凉介的便当。
然而，如月莲却正好相反，只允许后者，不允许前者。
祈又伸给凛一截炸虾，问道：
“为什么衣服不行，便当就可以呢？”
凛叹了口气，接过炸虾，一口咬掉它的尾巴。
“谁知道呢，天知道那混蛋在想什么。
“之前，妈妈都会托朋友送几件新衣服给我。那些衣服款式虽然老土了些，但都是近来全新制作的，质量都好得很，与我的脸和身材也非常搭，我超级喜欢。
“可是，一看到那套衣服，如月莲却立刻笃信它们是妈妈送的，强行夺走并烧了它们，简直像是当成了什么不吉利的诅咒物品。
“总之，小祈，橘，我可以带你们去见他。但是，别抱太大希望。
“他只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你们，只会带着恶心的微笑敷衍半天，不会说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