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一天，返校交作业的日子。
假期这种东西，它时间流逝的体感根本不正常，总是会给人一种费了半天劲，找到一个非常极品的车牌号；可裤袋正解到一半，准备好好飞行时、室友却开始敲门那种憋屈感。
环顾四周。
实验班的人数相对固定，几乎不会被打乱重组，顶多是刷下去几个成绩不好的，再从普通班提几个学习不错的……所以在座的鲜有生面孔。
莫语默一副半死不活的麻木样子，像是一只被麻醉气体放倒的小鼠；孟初月倒是精神不少，黑眼圈也不重了，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而林小言和彦小琳倒是和往常没什么差别，打打闹闹的。
他们在假期里，又经历了些什么呢……想必比我们精彩很多吧。
一名中年男子走进班，默默地站在了讲台上。微胖，带着一副圆框的眼镜，穿的也是衬衫加上牛仔裤，看上去倒是人模人样的。眼睛大睁着，在教室底下缓慢地扫射，像是在辨认着学生的面孔；宋子明感受到他的视线在途经梁晓琪和自己这一片区域时，多停留了一会儿。
对这种严肃的老师，宋子明的初始好感不会特别低——因为会留下一个能服众、有原则的印象，让人下意识地就觉得靠谱。
悄悄打量了他两眼，回头碰了碰梁晓琪的笔袋，后桌的女生不耐地抬起头来。
“老梁，你不是一直说他怎么怎么不好嘛，我觉着倒还行啊……”
“……让子弹飞一会儿。”梁晓琪冷笑。
以防忘记，这位老师是中考完事之后，去实验中学参观时，梁晓琪提到过的那位神人，他让本就艰苦的高中生活雪上加霜。
他曾经似乎也干出来过骚扰已经毕业的女学生这种事情……还有好事的同学扒出他的微博，并且看到其中发表的一些很……“污”的言论。操，这老毕登多看了我两眼，不会是觉得我好看、在这想一些很恶心的东西吧？
真膈应人啊。
——
再说回这老师。
他都站在这里如此之久了，可班中的动静却一点也没消退。
于是他开始对“明明如此之好的班级，却又如此没有教养”产生了一种“悲哀”的情感，叹了口气，拍了拍黑板，试图引起同学们的注意。
“我从后门走到讲台，用了三十七秒。在这三十七秒里，我听到了至少五种闲聊话题，从游戏到明星。没有一个人发现我，也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一节本可以改变你某个知识弱项的课，已经浪费了三十七秒。”
这话说的……
梁晓琪上辈子对这人印象出奇的差，她当年可被折腾狠了，高中毕业后、一次学校没回过有这老师一多半的功劳。
看到这张脸，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按照惯例，老师说一句，她在心里杠一句。听了这句话，她恨不得啐一口吐沫到地上。
刚才这玩意儿一次表都没看过，哪里知道过了多久？不会是道一次观只需要三十七秒吧……夸大后果、制造紧张与羞辱的手段罢了。
他顿了顿，似乎很享受全班学生那或莫名其妙，或呆若木鸡的表情。
“我接手之前，听说你们是‘实验班’，是‘尖子中的尖子’。但现在看来，你们和普通班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更会自以为是的散漫’。你们的荣誉，是过去的老师给你们兜底兜出来的。”
哟，开始打压上了还。我的自信就是被你们这些啥比打压下去的……在这PUA上你爹了，给你能的。
“所以，今天，你们忘掉过去的规矩。我以前带过的班……”
他一边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刘协”，一边将他那不知真假的过往讲得天花乱坠。
趁他背过身的功夫，宋子明从前桌扭过头来，梁晓琪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意思：他说的是真的？
梁晓琪摇了摇头，宋子明也瞬间会意了。
“（这人在不上课的时候，说的东西半句话也别信，他还说他是哲学博士呢，其实就一本科，因为男老师太少捡了个漏被招进来的。）”
顺带着把纸团揉两下，从他的肩膀上滚下去，这才舒坦不少。
唉，原来的班主任多好。就可惜去生二胎了……如果我的班主任换一个人的话，是不是未来也能大不相同呢？
梁晓琪懒得再听了。她开始走神，眼睛盯着前桌宋子明的头发看。
不得不说，上了几年班之后，再回来听这老师的话，倒是常听常新。这几句话，事实上就是一种高效粗暴的权利构建方式，短时间摧毁群体自信什么的……啧，闹心。
“班长过来一下。”
梁晓琪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是班长，叹了口气。老师把她拉到图书角，见四下无人开始交谈，说什么话，梁晓琪就机械性地点点头。
这人在学校里是非常好面子的。所以即便本性……不太正常，也不会显露出来。
“老梁，他找你说了什么啊……那老师说的话，总觉得不对劲，可让我细说，我又想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见梁晓琪走回来，宋子明赶紧凑到她身边，班上那几个调皮的男生也围了过来，看他们的神情比上课都认真——摸清这新老师的作风和盲区是很重要的。
向楼道里探头探脑，确保那老师走远了，梁晓琪看着围过来的男生们，翻了个白眼：“呵，诡辩而已，你们可别被他那套话术忽悠了。”
一个男生挠头：“梁姐，他没为难你吧？”
“为难我？他还得靠我管班呢。” 梁晓琪撇撇嘴，“他让我打小报告，说看见谁捣乱就告诉他。你们几个以后收敛点，别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要不然我可护不住你们……”
男生们听了这个，顿时乐呵起来。
“放心梁姐！我们肯定不给你添麻烦，哪怕被抓住了，也必定给你摘得干干净净的。”
梁晓琪挑眉：“算你们识相……回头打游戏不？”
“CS梁姐你也不玩啊……”
“那感情好，又只有老宋陪我打了。”梁晓琪耸了耸肩，“走啊？才上午十点钟，好好玩最后一天，愣在那干啥。”
“啊……我就是觉得，这高中越上越折腾。”
“没事，等今年年底叮咚鸡，就能回家不用受他的气了。”
“怎么老梁你也在给我画饼……”
“怎么，不服？”梁晓琪拽了拽他的脸颊。
“哎哎，服，我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