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北风裹挟着冰粒，像是自爆无人机似的朝脸上扑过来。梁晓琪把骑行用的脖套拉了上去，只露了对眼睛。
“老梁，你会释放忍术吗？”宋子明打趣道。
“什么——听不清楚——”
宋子明见她真的很认真地听自己说的话，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没事，就是说你的脖套拉得这么靠上，打扮像是那种忍者……”
“啊？等会儿的，在自行车上这风还大，我能听见个几把啊。”梁晓琪真的没听见这小子在说啥。
“没事了！”
宋子明索性不解释了。
“哎，骑这么快干什么，前面红灯！”
“哦哦哦……”听见梁晓琪的声音从身后穿过来，宋子明慌忙刹车。除雪剂撒的不是很及时，现在自行车道上已然积了厚厚一层，这闸一刹，宋子明的自行车登时开始打滑起来，平移了好一阵子才堪堪停下，险些撞上绿化带。
“我就说你骑慢一点嘛……”
梁晓琪把脖套往下一放，呼出一口白汽来。水雾被路过汽车引发的气流吹散，淡入清晨的雾和雪里。
“这雪一下，感觉麻烦死了。”宋子明稳住差点滑倒的车子，松了口气，“骑车也不敢使劲骑了，冰粒子还往衣服领里灌，我现在前胸拔凉拔凉的……还好咱们今天提前十分钟出门，要不然就迟到了。”
“什么迟到，只要在老师来之前进班，就不叫迟到！”
“这话听起来，像是那句很经典的叛变失败了才叫叛变，成功就叫革……啊，老梁，绿灯了。”
“我还用得着你告诉我呀。”
……
“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做窝……”
教室的暖气片小的就像校长的几把。教室窗户又朝北，一天到晚接不到阳光，温度高达十六摄氏度。
林小言冻得打哆嗦。
“寒号鸟啊你。”小琳偷偷伸过手去，想捏捏小言的腰；可小言整个人几乎缩成了一团，根本没留给她掐的机会。
“穿校服……”班主任刘协走进班里，一眼就瞅见了披着黑色的长款厚羽绒服、瑟瑟发抖的林小言，可看见她被冻得红得发紫的小脸之后，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额，你还是先缓会儿吧……”
万一冻出问题了，一问责说是我不让她穿，就不好了。
——
雪愈下愈大。
天色昏暗，一如夏天时暴雨将至的色彩；雪花就这样聚成松软的一小团，从空中往下飘。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天上的云层是羽绒服，而这些雪花就是它漏出来的棉花。
体育课没了，数学老师趁虚而入，一副“可算被我抢到一节”的样子，气定神闲地走进班，留了两套卷子。
“写完了吗？那咱们一边讲一边做……”
“写、完、了——”
绝大部分的学生拖着长音道，那几个没写完的声音被遮盖住。得到了片面消息的老师觉得大家都掌握的很到位，愉悦且流利地讲起题来。
对于高中生来说，雪天最大的特色，不是银装素裹的世界，打雪仗、堆雪人，也不是环路上蠕动的车流、忽然降下来的温度，以及地板上的泥印，
而是取消的体育课与占自习的老师。
虽说宋子明不喜欢体育课，可他更不喜欢多出来的四十分钟高强度动脑时间，以及额外的两套卷子……人这种生物果然是折中的。
……
好不容易到了接近放学的时候。
最后一节课是所谓的社团活动课。然而实验中学几乎没几个人有社团，这节课就成了摆设。
不知为什么，今天这节课并没有被占用。班中的同学们，看着外头那刚停没多久的雪，有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两位琪琪，不如咱们下去……”莫语默便是不太老实的学生之一，“咦，你们难道对下雪天没有一点热爱嘛！”
“不去，冷死了。”
梁晓琪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把胳膊伸了老长，试图去取宋子明累在桌边的作业。
“我还没写完呢……”宋子明护住了自己的作业，“老登自己写去，写完了给我抄。”
“你小子怼怼爸妈老师就得了，怎么还怼上我啦？”
梁晓琪终于发现自己其实很可爱了，故意做出气鼓鼓的样子，宋子明看了直犯迷糊，俏脸微红……说起来，俏脸用来形容宋子明还真就不太违和的感觉。
“咳咳，老登，把语文给我抄。”
“你把你自己给我抄吧……”梁晓琪才不顺着他来，索性在咬耳朵的时候如是说道。
宋子明的脸更红了。
还好，有坐在窗户边上的好事男生替他解了围：“哎，你们看看，有神人在楼底下写啥了……”
操场上积满了雪，是一块天然的画布。
不在上面写些什么，实在是可惜。说起来，他们今天又整了什么活……噗。
班上几个好事的人——包括梁晓琪，纷纷凑了上去，随即抽搐地笑着离开。
“怎么啦，这么高兴……”
“你自己看。”
于是笑声也因此传递到了全班……班里人这离谱的笑点啊。
——也不知是哪个神人把李千瑞……也就是校长的名字写上去了。以校长的小心眼程度，他恐怕是要吃点处分哦。
还有画画的，以及在“李千瑞”三个大字的角落堆雪人的。恍然间，这雪覆盖的操场上，似乎真成了一副公共画布了。
下雪天，也不全是糟心事嘛。
“待会放学的时候去玩两圈？”想到这里，梁晓琪笑着敲了敲桌角。
莫语默努了努嘴：“咱老早就提议啦，怎么刚才不答应，这时候又说要下去嘛……”
“下去也是放学之后啊。”
“放学之后我要上补习班呢……赶紧趁着这个时候下去玩玩才好嘛！”
说到这里，莫语默本就神采奕奕的眸子也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
“还有十分钟放学，你还是先别急了吧……”宋子明无奈地耸耸肩，“到时候还是被抓到可有的哭呢。”
“唔，也是……”
班主任似乎在开会，因此班中嘈杂，闹哄哄的，也无人管理；受不了其中氛围的，也早早跑到图书角自学去了。
这才有点中学生的样子嘛。活力也好，青春也罢……在这种无序中的有序里尽情盛放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