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人们的神经，从紧绷、到稍稍放松，再到紧绷。
每当人们稍稍松懈，当小区门口的出入证形同虚设、公园门卫对健康码仅仅是瞟了一眼颜色就把人放进去时，当人走在路上，觉得口罩有些闷，便理所应当地把它们拉下来，露出鼻子换气时……
疫苗被研发出来了，特效药也被研发出来了，似乎一切都快过去了。
在人们渐渐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这附近便又会多出一点新增病例的消息。就这样反复几次循环过后，人们的神经就仿佛高潮迭起的本子女主，从开始、一点点轻微的刺激，都会引发强烈反应的超常期，演变为现在，仿佛对一切都已经麻木了的绝对不应期。
就在这种关头，学校在各个学生与家长群里，都转发了放完暑假就返校的消息。
“明明知道在线下上课对自己好，可是偏偏就舍不得网课啊。”宋子明蹲下身，拽了拽自行车锁，确认锁牢后才直起身，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费劲地把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从后框里拎出来。高三的书又多了不少，拎着沉得胳膊都往下坠。
“人这种东西，果然是有惰性的。”
九月份的天气依旧很热，出了车棚，迎面压过来的日光又烈又烫，晒得胳膊发疼，梁晓琪下意识眯起眼，抬手挡了挡——九月的天还带着夏末的余威，口罩闷得鼻尖全是汗，黏糊糊的特别难受。
“没事的，先让你上一个月的高三，之后还是会继续网课的。”
“欸，果然是因为上面又觉得风险大了吧。”
“可不是嘛。”
进了楼，一股消毒水味儿像是开演唱会时，试图冲破保安防线的追星姐一样，砰地一下冲进鼻子。
——熟悉的气味。侵略性虽强，却让梁晓琪安心了不少。她简单地活动了因骑车而有些僵硬的胳膊，舒了口气：“像是回到了单位一样。”
“……单位？医院吗？”
“是啊，这个时候，我坐在工位上，”少女笑着回忆道。“一大早，不会总是立刻就开始有患者来，我就顺便清几个手游的日常，不过嘛经常是玩到一半就开始叫号……说实话，工作量也不大，需要动脑子的地方也不多，毕竟他们大多数都是开药来的，谁看大病来社区医院呀。”
时不时和患者唠唠嗑，总觉得一来二去，连自己的性格都外向不少了。
“听起来挺舒服的，也不怎么累的样子。”
“是呀，这种生活比规培的时候要舒坦多了。”
“规培？”宋子明对这个陌生的名词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其实就是……”
梁晓琪讲出许多乱七八糟的事项来。宋子明听不懂，挠了挠头：“所以，它跟高三比，哪个累一点？”
“高三我也没用全力啊……规培吧。”
宋子明一下子就听懂了。
“全力啊……话说，[我]的全力，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其实什么也做不到，就是更累了而已。”梁晓琪摊手，耸了耸肩。
“哦……好现实的答案，我还以为能像小说主角一样解封隐藏的力量呢。”宋子明翻了个白眼，“老梁你都时间穿越了，就没有点什么隐藏得了力量嘛。”
梁晓琪听了这话，还真认真地思考起来。
“嗯……我们家条件不错，可以多给点嫁妆？”
“这算哪门子的隐藏力量啊。”宋子明忍不住吐槽，“不都说结婚是两家一块出钱、出一样的钱嘛，你多出嫁妆，我还得多出彩礼呢。”
“哼哼~”梁晓琪带着笑意，眨了眨眼，“要不我再给你讲几个未来的小故事？”
“讲吧讲吧，反正肯定不是好事，就是不知道听起来有多气人。”
宋子明已经把她的尿性摸清楚了。话说，给自己灌输这种糟糕的东西，真的不怕他以后变成反社会人格吗。
于是梁晓琪用一种神秘的口吻娓娓道来：“在我们长大之后呀，社会上出现了这么一群人……”
……
高三和想象中一样累……或者说比想象中还累。
老师们深知这帮学生在网课时能玩成什么样子，要多急有多急。人一急，心就乱了，语言组织不好，课也上不利索，只关注怎么把进度拉快一点、让学生专心一点了。
学生嘛，则是网课时放松了许久，又突然紧了起来，那肯定是要多不适应有多不适应。半天下来，已经是晕晕乎乎、气喘吁吁，一眼望去，半个班的风中残烛。
“要死要死……”午休时林小言趴在桌子上，口罩没戴，挂在耳边——要求一个试图睡觉的人佩戴口罩，未免有些太严苛了。她出色的胸部挤压着书本、平摊开来，让她的手臂都无处安放了。
“笨蛋小言，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会养生。”
小琳努着嘴，凑到小言身后，开始给她推拿起来。
“琳最近的孝心倒是多了不少嘛……”
小琳的小手软软的，凉凉的，但又透着一种刚柔兼济的力量感，就仿佛是早点铺卖的大肉包，拿在手上软乎乎，一口咬下去，却能吃到其中硬核的肉馅与汤汁——
……还能被烫到。老姐她手劲怎么这么大呀……嘶，疼疼疼，哎哟——
“轻一点啦！”
林小言扭动着身子，可她整个人都被小琳死死地钳住了。
“老实点，推拿怎么有不疼的，弄完才舒服呢。”小琳叹了口气。
林小言见拗她不过，只得故意拖长了声音，做出一副泪光闪闪、可怜兮兮的样子，又疼的发抖：“唔，姐姐，请你……温柔一些……呀啊~哈……齁——”
彦小琳见小言这幅样子，又环顾四周憋笑的同学们，登时觉得有些羞耻、面子上也挂不太住了：“我们是在做推拿，不是在做……唉。”
短发少女眼中闪过一抹羞涩，随后她将这份羞耻化作了力量，手上拨的愈发起劲了。
“明明学习这么紧，你们们居然还有闲心闹嘛……”梁晓琪觉得挺好玩，顺便坐在了她俩旁边的桌子上。
还有宋子明那家伙也是，天天跟康燕然那几个人去玩乒乓球，每天累的满头大汗的回来，还兴冲冲叫自己跟他们一块儿，我哪里有那个精力啊……
“害，压力这东西，不就是靠发癫和羁绊来排解的嘛。”莫语默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拍了拍梁晓琪的头。
梁晓琪一脸不乐意地把头挪开，来躲语默的手。
“倒是也有道理……”
梁晓琪眼神有些飘忽，下意识地把玩着手边的文具。
我明明是靠道观和扣来疏解的，这是能说的吗。
“唉，青春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