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珂依言在那张空着的电竞椅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椅子的高度对于她现在的身材有些过于宽大，双脚悬空，轻轻晃荡着。她像个误入精密仪器操作间的参观者，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目光却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充满宅系气息的空间。
张琳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游戏世界，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击出清脆急促的声响，偶尔对着麦克风简短地吐出几个战术指令。屏幕光影变幻，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比刚才更盛。
不知过了多久，张琳长舒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随手摘下了耳机。她转过椅子，目光再次落到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得笔直的张珂身上。
“喏，”她将自己刚才用过的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PUBG》的界面，“账号登着我的小号，跟着我跳伞就行。”
张珂接过手机，触手是机身运行时微热的温度。她低下头，手指在光滑的屏幕上略显笨拙地划动着，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
“跳了。”张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张珂手忙脚乱地操作着角色跟随跳伞，落地后更是“晕头转向”，不是撞墙就是“不小心”把枪配件丢在地上。张琳的角色则行云流水，搜刮物资，精准击倒远处的敌人。
“笨死了，跟着我。”张琳的语气带着点不耐烦，但并没有真的动怒，反而像在教导一个极其愚钝却不得不带的徒弟。她操控角色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标记一些基础的物资。
“那个急救包，捡起来。”
“子弹，要不要？”
“躲箱子后面，别露头。”
张珂则完美扮演着一个“虽然很菜但非常听话”的萌新，亦步亦趋，让蹲下绝不站着，让舔包绝不乱跑。偶尔，在她“慌乱”的走位中，会“恰好”帮张琳挡住远处射来的冷枪；或者在她“手滑”扔出的手雷，会“意外”地炸倒一个试图偷袭的敌人。
一场游戏下来，张琳的数据华丽耀眼，而张珂的战绩则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惨淡。
“啧，虽然菜，运气倒是不错。”张琳看着结算画面，评价了一句。她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目光自然而然地又落到了张珂身上。
这一次，她没有询问，直接伸过手来，不是拿手机，而是覆上了张珂的头顶。
手心带着长时间握持手机微潮的热度，力道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她柔软的黑发。动作很自然，带着一种对待宠物般的随意和占有。
张珂身体瞬间绷紧，像被点了穴，连呼吸都滞了一下。前世作为成年男性的灵魂，对这种过于亲昵的接触本能地排斥。但她立刻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甚至微微缩了缩脖子，像只被顺毛感到舒适的小猫，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点依赖意味的轻哼。
张琳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揉了几下便收回手，转而捏了捏她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指尖的触感软糯，让她忍不住又轻轻掐了一下。
“手感确实可以。”她像是确认了一件物品的成色，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走了，吃饭。”
晚餐在宽敞得有些过分的餐厅进行。长长的餐桌上只有她们两人，精致的菜肴由佣人悄无声息地端上。张琳吃饭很安静，几乎不发出声音，眼神也有些放空，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游戏。
张珂小口吃着东西，动作尽可能斯文，眼角的余光悄悄观察着这位“姐姐”。卸下了游戏时的专注，张琳的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倦怠和疏离，与这个奢华却冷清的家莫名契合。
饭后，张琳没有回房间，而是径直走向了别墅里那个堪比小型图书馆的书房。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看起来崭新却蒙着细微灰尘的竞赛习题集，塞到张珂怀里。
“喏，这个。我用不上了。”
张珂低头看去，是一本高级中学数学竞赛的辅导书，书页间还夹着几张写满娟秀字迹的笔记纸。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大概是张琳以前用过的，现在“淘汰”给她了。
“谢谢琳姐姐。”她抱紧那本厚重的书，仰起脸，露出一个感激的、毫无杂质的笑容。
张琳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又打了个哈欠，转身朝着游戏房走去。“晚上上线叫我。”
抱着那本沉甸甸的书回到分配给自己的房间，张珂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房间里依旧空旷冷清，但比起最初，似乎多了点微弱的人气。
她走到书桌前，翻开那本习题集，指尖拂过书页上陌生的字迹。这看似随意的赠与，或许是她在这个庞大而陌生的家族里，接收到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带着些许温度的东西。
窗外，夜幕下的张家大宅灯火璀璨，却寂静无声。张珂知道，她这场如履薄冰的豪门生存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游戏的第一条法则，似乎就是——扮演好一个合格的、顺从的、“手感不错”的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