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外门杂役区。
细雨如丝，将青石小径浸润得一片泥泞。
林凡拖着沉重的步伐，从灵气稀薄的杂役谷完成今日的劳役归来。
三年了，自从凭借妹妹林清音的关系进入这青岚宗，他已在这最低处挣扎了三年。
身具金、木、火、土四系伪灵根，修行于他而言，如同背负着无形的枷锁前行。
同批入门的弟子，资质最差的也已炼气九层，而他，依旧在炼气八层苦苦徘徊。
这缓慢的进度，成了原罪，也成了旁人肆意嘲弄他的借口。
“哟，我道是谁这么晚才回来，原来是咱们宗门的名人，林凡林道友。”
阴恻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林凡脚步一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掌管这片区域的执事弟子王放，炼气十层巅峰，以及他那两个跟班。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屈辱，转身低头，声音平静无波：“王放。”
王放双手抱胸，下巴微抬，用眼角的余光睨着林凡，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林凡，不是师兄我说你，就你这比凡人强不了多少的资质，何必死皮赖脸待在宗门，白白浪费灵石和米粮？若是识相，自己滚下山去，找个凡人城镇了此残生，也省得清音师姐每每为你操心，平白损了她圣女的清誉。”
“清音师姐”四个字像烧红的针，刺在林凡心上，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他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但脸上依旧努力维持着平静：“宗门自有法度，去留非由个人喜恶。不劳王放费心。”
“法度？”王放脸色一沉，上前一步，炼气十层的灵压如同潮水般向林凡倾泻而去，“在这外门杂役区，老子就是法度！今天给你两个选择：一，跪下给老子磕三个响头，发誓以后离清音师姐远点；二，师兄我帮你活动活动筋骨，让你这可怜的修为，再倒退几分！”
强大的灵压让林凡呼吸一窒，身形微微晃动，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但他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根倔强的青竹，眼神沉静地看着对方，没有丝毫屈服。
就在王放被他的眼神激怒，抬手欲扇的瞬间——
“王放，好大的威风。”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大，却仿佛带着寒意，瞬间将这沉闷雨夜的压抑驱散。
声音入耳，王放那令人窒息的灵压也随之冰消瓦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雨幕之中，一位身着核心弟子月白道袍的少女款步而来。
她身姿窈窕，面容清丽绝伦，肤光胜雪，尤其一双眸子，清澈如寒潭秋水，此刻却凝结着冰霜，她周身气息已初具雏形，灵光内蕴，正是刚刚突破筑基初期，境界尚未完全稳固的征兆。
来人正是青岚宗圣女，林清音。
王放脸色瞬间煞白，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原、原来是清音师姐！师姐您万金之躯，怎么驾临这污浊之地？”
林清音却看都未看他一眼，那双清冷的眸子，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只映照着林凡一人。
她快步走到林凡身前，无视旁人，仔细打量了他一下，眸中的冰霜瞬间消融，化为浓浓的关切，声音也轻柔下来：“哥，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这一声哥，叫得自然无比，却让王放几人面色如土。
他们这才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他们可以随意践踏的废物，是圣女林清音异父异母、却相依为命长大的兄长，当年那位云游的元婴长老看中林清音的水系天灵根，欲带回宗门时，年仅十岁的林清音曾紧紧拉着林凡的手，以稚嫩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对长老说：
“不带我哥哥，我宁死不去。”
此事，在青岚宗高层并非秘密。
“我没事。”
林凡摇了摇头，看着眼前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修为远超自己的妹妹，心中百味杂陈，有欣慰，有骄傲，更有深藏的自责与压力。
他伸手，习惯性地想揉揉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但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了，眼前的妹妹，已是宗门圣女，筑基修士。
林清音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停顿，主动将脑袋往前凑了凑，轻轻蹭了蹭他停顿在半空的手掌，眼中流露出一丝依赖和委屈，低声道：“哥，我说过，在我这里，你永远是我哥。”
林凡心中一暖，那股滞涩感瞬间消散，他笑了笑，终于还是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说什么胡话。是哥没用，又让你担心了。”
“才不是！”林清音蹙起秀眉，语气带着不满，“是他们狗眼看人低！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能改善你资质的天地灵药！”
看着妹妹眼中毫不作伪的坚定，林凡心中暖流涌动，却也更感压力如山。
他必须变强，绝不能永远活在妹妹的羽翼之下，成为她的拖累。
林清音这才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冰冷如刀，扫过噤若寒蝉的王放几人：“宗门铁律，禁止弟子私斗，更禁止仗势欺人。王放是觉得，我这刚入筑基的师姐，管不了你了？”
“不敢！师姐恕罪！”王放冷汗涔涔，连连躬身，几乎要跪下去，“是我等猪油蒙了心，冲撞了林凡师弟！我等这就去刑堂自领责罚！这就去！”
说罢，带着两个面无人色的跟班，连滚爬爬地跑了，仿佛慢一步就会有性命之危。
周围看热闹的弟子也早已作鸟兽散。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隙洒下。
林清音挥手布下一个简单的隔音结界，这才担忧地看着林凡：“哥，你真的没事吗？要不……我去求求师父，让你搬去我那边住吧，虽然灵气也不甚浓郁，但总好过这里……”
“清音。”林凡打断她，眼神温和却坚定，“你的好意哥明白。但哥是男人，不能一直躲在你身后。这里很好，清静，适合我修炼。”
林清音看着哥哥眼中那份熟悉的倔强，知道劝不动，只好轻叹一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塞到林凡手里：“这是我这月份例里的几颗凝气丹，我用不上，你拿着。还有，这个……”
她又拿出一张淡蓝色的符箓，“这是水韵护身符，我注入了灵力，关键时刻能挡筑基初期一击，你随身带好。”
林凡看着手中还带着妹妹体温的丹药和符箓，喉咙有些发堵。
他知道，这些哪里是她用不上，分明是她省下来给他的。
“清音，你自己……”
“我很好！”林清音展颜一笑，如冰雪初融，春花绽放，“哥，我最近修炼又有感悟，可能要闭关几日。你……照顾好自己。”
她顿了顿，声音微不可闻地补充道，“等我出关再来找你。”
说完，她深深看了林凡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刻在心里，这才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月色中。
林凡站在原地，握着尚存余温的丹药和符箓，看着妹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夜风吹过，带着雨后的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暖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