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请你留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作者:浅微君 更新时间:2025/10/19 3:55:41 字数:4945

席迪虽被爱德华兹挡了回去,但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开始在庄园里弥漫。爱德华兹变得更加沉默,她讲解课程时,眼神时常会飘向窗外,带着一种警惕的锐利,仿佛在提防着下一次不知何时会响起的敲门声。

这种紧绷的气氛,在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达到了临界点。

夜已深,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庄园,狂风呼啸,抽打着窗户,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

雾儿躺在储藏室窄小的床上,被雷声惊得无法安眠。她蜷缩着,听着外面世界的狂怒,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这不安并非全然源于恐惧,更像是一种……预感。

就在这时,一声与雷鸣截然不同的沉闷而巨大的轰响,从庄园主楼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像是某种重物倒塌,又夹杂着瓷器碎裂的尖锐噪音。

雾儿的心猛地一跳,本能地坐起身。是爱德华兹,一定是她那边出了事!

她顾不上穿鞋,赤着脚披上外衣,拉开门冲进了黑暗的走廊。走廊里空无一人。她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爱德华兹的魔法实验室跑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混乱而不稳定的光芒,忽明忽暗,夹杂着元素能量肆虐的噼啪声。雾儿猛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房间里一片狼藉。一个沉重的书架倒塌了,书籍和卷轴散落一地。房间中央,那个用于复杂魔法实验的小型结界核心正在失控地闪耀,喷涌出混乱的冰蓝色和暗红色的能量流,像一条条毒蛇,撞击着周围的防护屏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而爱德华兹,就倒在离结界不远的地方,背靠着翻倒的沙发,银发散乱,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

她的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另一只手却还死死攥着一块已经出现裂纹的水晶,试图维持对结界的最后一点控制。

她的呼吸急促而浅薄,猩红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不甘,以及近乎崩溃的脆弱。

看到雾儿冲进来,爱德华兹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想开口呵斥,却只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别……过来……”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微弱。

但雾儿没有听从。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失控的结界和爱德华兹的状态。

作为乌尔,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根源:爱德华兹在尝试一个极其危险的高阶能量融合魔法,但在关键时刻,因情绪波动或外部干扰(或许是雷声?)导致魔力反噬,不仅法术失败,还引爆了结界核心的能量储备。

此刻,那些失控的能量流正在快速侵蚀爱德华兹的生命力,并随时可能彻底爆炸,摧毁整个房间!

没有时间犹豫了。雾儿冲上前,无视那些擦身而过肆意妄为的“毒蛇”,蹲在爱德华兹身边。

“松开手!”雾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是近乎命令的语气。

她伸手想去掰开爱德华兹紧握控魔水晶的手,那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冰冷得像石头。

爱德华兹抗拒地缩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但身体的极度虚弱让她使不出力气。雾儿趁势用力,将那块濒临破碎的水晶从她手中夺下,远远扔开。

失去了最后的控制点,结界的能量流更加狂乱。一道冰蓝色的能量束如同鞭子般抽向她们的方向。雾儿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前,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在了爱德华兹前面。

“呃!”能量束擦过她的手臂,留下了一道灼痕,疼得她闷哼一声。

但她没有退缩,反而转身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爱德华兹从原地拖开,远离暴走的中心。

爱德华兹的身体软绵绵的几乎无法配合。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当雾儿冰凉的手触碰到她滚烫的皮肤时,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随即,一种求生的本能让她反而抓住了雾儿的手臂,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冷……”爱德华兹无意识地呻吟出声,牙齿开始打颤。魔力反噬带来的不仅是内伤,还有体温的急剧流失。

雾儿环顾四周,书房里一片混乱,门窗被狂风吹开,雨水夹杂着冷风灌入室内,温度骤降。她必须立刻带爱德华兹离开这里,并为她保暖。

她咬紧牙关,几乎是半背半拖,将爱德华兹挪出了这个危险的房间,进入了与之相连的卧室。她用脚踢上卧室的门,隔绝了外面肆虐的能量和风雨。

卧室里同样冰冷。雾儿将爱德华兹安置在那张华丽却冰冷的大床上,迅速拉过厚重的羽绒被将她裹紧。但爱德华兹依然在发抖,苍白的嘴唇泛着紫色,意识模糊地呓语着:“冷……好冷……”

看着爱德华兹脆弱不堪的模样,雾儿的心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攥紧了。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犹豫只持续了一瞬。雾儿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掀开被子的一角,自己也钻了进去,然后,伸出颤抖的手臂,从背后试探性地环抱住了爱德华兹的身躯。

这个动作大胆得近乎亵渎。

当她的前胸贴上爱德华兹冰凉的后背时,两人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爱德华兹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似乎在无意识中抵抗着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但很快,从雾儿身上传来的温暖像一道暖流渗透进她冰冷的四肢百骸。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无意识地向后靠去,更深地蜷缩进那个并不宽阔却异常温暖的怀抱里,甚至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

雾儿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爱德华兹身体的每一寸曲线,能闻到她发间熟悉的冷香混合着一丝血腥气。这种亲密的接触,远远超出了主仆,甚至师生的界限,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禁忌感。

但,她都被上过了,还怕这个吗。顾不上了。

她只是收紧了手臂,试图将更多的温暖传递过去,同时一遍遍重复安抚:“不会有事了,会暖起来的……没事了……”

窗外,暴雨依旧倾盆,雷声轰鸣。

但在厚重的羽绒被下,两个曾经势同水火的灵魂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暴风雨渐渐平息,天际泛起鱼肚白。

爱德华兹的体温终于逐渐回升,颤抖停止了,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陷入了深度的修复性睡眠。

雾儿的手臂早已麻木,但她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直到确认爱德华兹真正脱离了危险,她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挪动僵硬的身体从床上下来。

她站在床边,低头看着爱德华兹沉睡的容颜。此刻的她安静得像一个孩子,只是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仍承受着某种痛苦。雾儿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地将滑落的被子为她掖好。

做完这一切,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雨后的云层,照进一片狼藉的书房时,瑞安才闻讯匆匆赶来。

她看到书房里的景象,吓得脸色煞白。雾儿只是疲惫地对她摇了摇头,简单解释了情况(隐去了自己拥抱取暖的细节),并说主人需要静养。

瑞安看着雾儿苍白憔悴的脸色和手臂上那道清晰的灼痕,眼神复杂无比,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这一天,庄园异常安静。仆役们小心翼翼地收拾着残局,不敢发出大的声响。

爱德华兹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来。她睁开眼,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昨夜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失控、寒冷、还有怀抱……

她的脸颊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但很快被冷漠掩盖。

她坐起身感觉身体虽然虚弱,但内里的创伤似乎被一种温和的力量稳定住了。她看向守在一旁的瑞安,声音沙哑地问:“昨晚……怎么回事?”

瑞安如实汇报了雾儿发现异常,冒险闯入并将她救出险境的过程。

爱德华兹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上,久久没有言语。

晚餐后,爱德华兹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

她拒绝了瑞安搀扶,独自一人,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出卧室,想在安静的走廊里透透气。

夜色已然降临,庄园里点起了壁灯,光线柔和。

就在她转过一个拐角,走向通往小客厅的廊道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雾儿正站在廊道尽头的一扇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她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裙,身形在宽大的衣服下显得格外单薄。银色的长发在背后柔顺地披散着,在壁灯的光晕下泛着朦胧的光泽。她的一只手臂上,依稀可见缠绕着一圈洁白的绷带。

爱德华兹的脚步顿住了。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看着雾儿的背影。昨夜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的脆弱,她的依赖,以及这个女孩不顾一切的守护。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胸中翻涌,是感激?是窘迫?是一种被看穿脆弱后的恼怒?还是一些连她自己都无法命名的柔软的东西?

雾儿似乎感应到了背后的目光,身体微微一僵,缓缓转过身来。当她看到站在阴影中的爱德华兹时,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低下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主……主人。”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爱德华兹没有说话,从阴影中走出来,壁灯的光线照亮了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但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却比往日少了几分凌厉。她走到雾儿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睫毛的颤动。

“你的手,”爱德华兹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不再冰冷,“怎么样了?”

雾儿愣了一下,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她下意识地将受伤的手臂往身后藏了藏,低声回答:“没……没事了。玛莎女士处理得很好。”

爱德华兹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停留了片刻。

“下次,”她忽然说,语气带着一种古怪的别扭,“别再那么莽撞。失控的能量流不是儿戏。”

这话听起来像是责备,但雾儿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关心?她鼓起勇气,抬起眼飞快地看了爱德华兹一眼,又迅速垂下:“当时情况紧急。我不能看着你……”

我不能看着你死去,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廊道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以及两人之间微妙的,几乎能听见心跳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将她们紧紧缠绕。

爱德华兹忽然转身,走向廊道旁边通往一个小阳台的玻璃门。“跟我来。”她的命令简洁依旧,却少了往日的居高临下。

雾儿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阳台很小,只容得下两三人站立。雨后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室内的沉闷。夜空如洗,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洒下清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凉的石板地上。

爱德华兹背靠着阳台的栏杆,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她沉默地望着远处月光下朦胧的庭院景色,许久才轻声开口,问题突兀而直接:

“昨晚……为什么救我?”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你应该恨我。看着我死,对你而言,或许是解脱。”

这个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所有伪装,直刺核心。雾儿的心猛地一紧,呼吸都停滞了。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恨吗?当然恨。囚禁之辱,侵犯之痛,怎能不恨?

可是……当她昨夜看到爱德华兹那样脆弱地倒在冰冷的地上,生命迹象一点点流逝时,那股恨意仿佛被一种源自本能的情感淹没了——那是恐惧,恐惧失去这个与她命运纠缠至深的人;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舍。

“我……”雾儿的声音带着哽咽,她低下头,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滑过脸颊,“我不知道,我恨你,我应该恨你才对,可是……”她语无伦次,内心的矛盾让她痛苦不堪,“可是看到您那样,我做不到了……”

这句话,近乎一种崩溃的坦白。它没有否认恨,却承认了更复杂的情感。

爱德华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月光下,她能清晰地看到雾儿脸上闪烁的泪光,看到她那单薄肩膀因抽泣而微微颤抖。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冷酷的魔女,雾儿也不再是那个隐忍的囚徒。

忽然,爱德华兹做出了一个让雾儿,或许也让她自己都震惊的动作。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极其轻柔地,试探性地拂开了雾儿颊边被泪水沾湿的一缕银发。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指尖划过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雾儿浑身一僵,忘记了哭泣,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爱德华兹。

爱德华兹的目光深邃如同眼前的夜色,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挣扎,有困惑,有一丝罕见的温柔,还有一种近乎认命的叹息。

她的指尖没有离开,反而轻轻抚上雾儿湿润的脸颊,用指腹笨拙地,一点点擦去那些温热的泪痕。

“别哭了。”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个动作,这句话,彻底击溃了雾儿的心防。

她怔怔地看着爱德华兹,忘记了仇恨,忘记了恐惧,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和指尖传来的,不可思议的温柔触感。

爱德华兹凝视着雾儿清澈纯净的红眸,她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另一个灵魂的倒影。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终于再次开口,声音轻得像月光下的叹息,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承诺:

“也许……我们都被困在了过去。”她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仿佛要抓住什么,“但至少现在……留在这里。待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这不是原谅,也不是告白。这是一个骄傲而孤独的灵魂,在经历了生死边缘的脆弱与依靠后,所能做出的,最接近妥协和挽留的姿态。它承认了彼此的羁绊,也为未来留下了一个模糊却充满可能的约定。

说完,爱德华兹仿佛耗尽了所有勇气,她收回手,转身面向庭院,不再看雾儿。但她的耳根,在清冷的月光下,却泛起了一抹极其可疑的,淡淡的红晕。

雾儿站在原地,脸颊上被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微凉的触感。

她看着爱德华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恨意依旧存在,但在此刻……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阳台上,将两个身影笼罩在一片朦胧而静谧的光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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