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以及一种情欲与暴力混合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爱德华兹低头,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因极度疼痛而不住颤抖的雾儿。
那张小脸上泪痕交错,唇瓣被咬破,渗着血丝,而更刺眼的,是她用鲜血涂抹上去的那道妖异痕迹。
原本光洁的背部,此刻布满了鲜红鞭痕,有些地方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雾儿身体冰凉,呼吸微弱而急促,偶尔从喉咙深处溢出几声破碎的抽噎。
一种刺痛猛地扎进了爱德华兹的心脏。这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无法言喻的心痛。她刚刚都做了什么?莎娜的影子在她脑海中逐渐扭曲淡化,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触目惊心的现实。
疯狂的潮水退去,露出的是一片狼藉的沙滩。她没有像对待一件废弃的物品那样将雾儿丢弃在地牢,而是下意识地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力道,将轻飘飘的雾儿打横抱了起来。这个动作让她自己也踉跄了一下,之前的情绪爆发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
她抱着雾儿,无视自己裙摆上沾染的血污,步履有些虚浮地走出了地下密室,沿着阶梯向上。她没有回雾儿那间阴冷的储藏室,而是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主卧室。
主卧室
她将雾儿轻轻放在那张铺着深色丝绒床罩的床上。动作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仿佛怕碰碎了什么。雾儿一接触到柔软的床铺,便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
爱德华兹站在床边,沉默地凝视了片刻。然后,她转身走向连接着卧室的浴室,打来一盆温水,拿来了干净的软布和伤药。
她坐在床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凝聚某种勇气。然后,她伸出手,用浸湿后拧干的软布,开始极其缓慢地擦拭雾儿背上的血污。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的触碰到那些红肿甚至翻卷的伤口,每一次触碰,都引来雾儿身体剧烈且无意识的痉挛。
爱德华兹的眉头紧紧蹙起,手上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她从未如此细致地照料过任何人,更别提是一个被自己亲手伤成这样的人。
这是一种极其别扭,充满内在冲突的行为。
一方面,她是施加痛苦的本源;另一方面,此刻她又成了唯一能缓解这痛苦的人。这种角色的混乱,让她内心充满了煎熬。
当她擦拭到雾儿肩上那个被她狠狠咬出的已经凝血的牙印时,她的动作停顿了。
那个印记如此清晰,如同一个所有权的烙印,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和丑陋。
她用手指轻轻拂过那圈齿痕,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占有的满足,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厌恶的暴虐的证据。
清理完血污,她打开那罐散发着清凉气息的魔法药膏。用指尖蘸取少许,她开始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将药膏涂抹在每一道伤口上。药膏触及伤口的刺痛让雾儿即使在半昏迷中也紧了眉头,发出细弱的呻吟。
“忍一忍。”爱德华兹下意识地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厉害。这话不像命令,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安抚。她的指尖带着药膏的凉意,在滚烫的伤口上轻轻打圈揉开,动作专注而仔细,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却被自己失手损坏的宝物。
药效逐渐发挥作用,颤抖慢慢平息,雾儿陷入了并不安稳的深沉睡眠。爱德华兹没有离开。她拉过一张扶手椅,坐在离床不远不近的阴影里,沉默地守着她。
夜深人静,只有壁炉里余烬偶尔爆开的噼啪声。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黑暗中投下一道冷清的光带。
突然,床上的雾儿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额头渗出冷汗,嘴唇翕动着,发出模糊的呓语。
“不……不要……妈妈……痛……” 她在高烧和噩梦的夹击下,无意识地哭泣着,再次喊出了那个充满痛苦的称呼。
这声“妈妈”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爱德华兹心中最不堪的角落。在密室中,这称呼带给她扭曲的满足感;而在此刻的寂静和脆弱中,它却变成了最尖锐的谴责,提醒着她自己方才的暴行。她的心脏猛地收缩,一种混合着愧疚懊悔和难以言喻的刺痛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雾儿的呓语还在继续,时而哀求,时而恐惧地蜷缩。爱德华兹僵坐在椅子里,手指紧紧攥着扶手。她看着那个在梦中依旧被自己折磨的身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悄然滋生。
她们共同经历了那场黑暗的风暴,她是风暴的制造者,雾儿是承受者,但此刻,在这寂静的夜里,她们却仿佛被那共同的不堪的记忆捆绑在了一起,成了共享最深层秘密与创伤的共犯。
最终,当雾儿又一次因噩梦惊悸而猛地颤抖时,爱德华兹几乎是本能地站起身,走到床边。
她没有开灯,在月光下,她伸出手,没有触碰伤口,而是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笨拙,覆上了雾儿冰冷而颤抖的手。
她的手心同样冰凉,但这份触碰却奇异地带来了一丝稳定感。
雾儿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呼吸重新变得均匀,仿佛从这冰冷的触碰中汲取到了某种微弱的安全感。爱德华兹没有收回手,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任由时间流逝,直到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帘,驱散了卧室的黑暗。
爱德华兹早已收回了手,坐回了远处的扶手椅,脸上恢复了平日的冷漠,仿佛昨夜那个沉默的守夜人从未存在过。
雾儿在高烧退去后的虚弱中醒来。首先感受到的是背部火辣辣的疼痛,但比记忆中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的舒缓感。
她茫然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身下是极其柔软舒适的床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密室的羞辱让她瞬间瑟缩了一下。
然后,她看到了坐在窗边逆光中的爱德华兹。爱德华兹也正看着她,目光复杂,有审视,有疏离,但似乎少了昨夜那种疯狂的毁灭气息。
“醒了?”爱德华兹的声音平淡无波,“把药喝了。”她指了指床头柜上放着的一碗散发着浓郁药味的汤汁。
雾儿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背上的伤,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爱德华兹皱了皱眉,起身走过来,没有扶她,却将药碗拿起,递到她唇边。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僵硬,但这亲自喂药的举动本身,已经是一种无声的巨大的改变。
雾儿顺从地小口喝着苦涩的药汁,不敢抬头看她。
她能闻到爱德华兹身上熟悉的冷香,混合着一丝淡淡的伤药气息。这种气息的交织让她感到一种诡异的亲密和……混乱。
喝完药,爱德华兹放下碗没有立刻离开。
她站在床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这几天,你留在这里养伤。”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但内容却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和宽容。她没有再提密室的事,没有提莎娜,也没有再强迫她叫那个称呼。
她转身离开卧室,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雾儿一个人,阳光洒满房间,温暖而明亮。
背上的伤口在药效下隐隐作痛,也提醒着昨夜那场可怕的经历。但奇怪的是,在这恐惧和痛苦的深处,一丝扭曲的安心感却悄然滋生——至少,此刻她不是在冰冷的地牢,而是在柔软的床上,伤口得到了处理。
而走出卧室的爱德华兹,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闭上眼,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种沉重而复杂的情绪压在她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