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街、格子间、石碑……一切场景开始解体。
墙壁坍塌,桌椅化为灰烬,数字碎裂成光点,哭声和呻吟混在一起,变成模糊的嗡鸣。
脚下的世界不再有形。
像被丢进一口没有底的井。
我在黑暗里漂浮。
没有方向,没有声音,连自己的呼吸也听不见。
忽然,耳边传来细语:
「你还要逃多久?」
声音轻,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我想回答,却发现舌头与喉咙不再属于自己。
四周亮起无数双眼睛。
它们没有形体,只是光点,悬浮在虚空中,冷冷凝视着我。
我被看见。
赤裸地被看见。
「你是谁?」
光点齐声问。
心里涌出一个答案:
“我是水无濑葵。”
可话音未出口,就被另一股声音压下:
「不,你只是职责。」
「你只是空位上的填充物。」
「你只是未完成的计划。」
胸口刺痛。
我想辩驳,却又无话可说。
是啊,我在公司只是一个名字,可以被替换;
在家庭只是一个女儿,可以被比较;
在社会只是一个年龄段的女性,可以被评估。
真正的“我”在哪里?
影子忽然从四周浮现。
饿鬼、姑获鸟、业鬼同时站在远处,静静看着我。
他们不再追逐,只是凝视。
“你们究竟是什么?”
我问。
饿鬼张嘴,露出空洞的肚腹。
姑获鸟抱紧婴儿,眼神依旧空白。
业鬼肩上的石碑滴下血水,砸在虚空里,化作新的数字。
他们没有回答。
因为他们就是我。
「痛苦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浮现在脑海,像是自问,又像是某种外来的低语。
痛苦……是惩罚吗?
还是救赎?
还是仅仅是存在本身?
我回想起日复一日的生活:
电脑屏幕的蓝光,未完成的清单,母亲未说完的话,纸杯里的速溶咖啡,凌晨电车上的疲倦面孔。
这一切都不算灾难,却比灾难更沉重,因为它们不会结束。
或许痛苦并没有目的。
它不是为了让我觉醒,也不是为了惩罚。
它只是像空气一样存在。
像这场循环梦狱——永远回到起点。
“如果如此……我该怎么办?”
我在心里低声问。
没有答案。
只有无数双眼睛,依旧注视。
他们像观众,冷漠又耐心。
等待我继续表演下去。
黑暗渐渐收缩。
脚下出现石板街的轮廓,耳边又传来“咯吱”的木屐声。
一切再次开始。
循环。
我明白,梦狱并不会结束。
饿鬼、姑获鸟、业鬼会一遍又一遍出现。
直到我被彻底磨尽。
——我,水无濑葵。
这就是我的梦。
也是我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