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瑞拉被塞西莉亚半扶半拖着在昏暗的通道中疾奔，耳边是缝合怪不甘的嘶吼和身后圣骑引动的恶魔术法光亮。
黑暗精灵眼眸中充满了惊愕，圣骑真的在使用邪术师的力量。
这份惊愕很快被更复杂的情绪覆盖。
她是为了救自己，才不惜暴露这真正的底牌吗？
塞西莉娅这个举动，漾开了连维瑞拉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涟漪。
“这这才是你真正叛离教会的原因吧？”
维瑞拉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心。是因为拥有了不容于光明的力量，才被迫离开的吗？
“啥？！”
塞西莉亚正全力操控着那股新获得的力量，魔能爆擦着缝合怪的机械眼飞过，噪音刺耳。
她压根没听清维瑞拉在说什么，只觉得这恶魔术法声势浩大，用起来格外带劲。
维瑞拉看着塞西莉亚的表情，果然想到了那些关于悲情英雄的剧情。
“为什么救我？”
在黑暗精灵的社会里，无私援手几乎等同于别有用心或愚蠢。
“有人在眼前，能不救？”
塞西莉亚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
她顺势又是一个灵活的滑步，躲开横扫而来的巨臂，内心感慨：阿尔黛丝给的这力量真不错，移动速度好像都提升了！
这就是法爷的快乐吗？
纯粹到近乎愚蠢的正直……维瑞拉看着塞西莉娅的侧脸，几缕金色的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颊边。
就是这份在尔虞我诈的地底世界早已绝迹的善良与无畏，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手，很难不让人心动啊。
苦涩混着这点刚刚萌芽的悸动，在她心底蔓延。
她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低了几分：“和恶魔签订契约是逼不得已吗？”
塞西莉亚挥出一道石墙术，稍微阻滞了追兵，喘了口气回道：“也算吧。”
维瑞拉想起圣骑之前说的，因为女仆被教会不容，追问道：“是因为那个女仆吗？”
塞西莉亚沉默了，那可不是阿尔黛丝逼得吗？
圣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抿紧了嘴唇，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但这沉默，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维瑞拉瞬间懂了。
她微微垂下眼帘，将那一点点刚刚燃起的、不合时宜的火苗彻底掐灭。
呵，果然，是生死相随的爱人。
维瑞拉已经想到了两人是如何逃离教会，塞西莉娅又是如何为了在追杀中保护爱人和恶魔立下誓约的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自嘲的弧度。
就算那女人死了，怕塞西莉娅也是不会再让任何人走入心房。
维瑞拉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让自己受伤的腿妨碍塞西莉娅的行动。
阿尔黛丝静默地立于阴影深处，冷眼看着塞西莉亚扶着那个黑暗精灵消失在通道拐角。
她猩红的眼眸中情绪难辨，最终化作一丝无奈的宠溺。
该说不说，亲爱的确实傻得可爱。
她的目光并未追随塞西莉亚太久，转而缓缓扫过身后。
新涌来的机械与血肉结合的怪物们，此刻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试图包围上来。
尸体，傀儡。
阿尔黛丝只是喜欢在背后操纵，又不是不能打。
这个遗迹背后，确实还藏着一个不敢露面的操纵者。
是初代贤者的造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无所谓，敞开着门户，阿尔黛丝会找到它，然后碾碎。
恶魔优雅地抬起手，抚过塞西莉亚送她的那柄纯黑长刀的刀锋，触感让她十分满意。
（察觉到我的到来了吗？所以派来这些玩意儿试探？）
念头闪过，恶魔毫不掩饰的轻蔑，可惜，派来的都是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垃圾。
阿尔黛丝只是手腕微转，长刀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道近乎完美的暗红轨迹。
动作简洁、高效，怪物的残肢与零件在她周围不断堆积，而她始终纤尘不染。
亲爱的送的武器，确实很好用。
这种亲手斩灭障碍的感觉，带着最原始的暴力与掌控的快感，让阿尔黛丝有些爱上亲自动手的感觉了。
清理掉觊觎自家“所有物”的苍蝇，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了。
该怎么让维瑞拉死掉捏～阿尔黛丝在思考。
……
燧火·铁砧此刻的处境相当不体面。
她被缝合怪用机械爪倒提着一条腿，整个人像挂炉烤鸭似的悬在半空。
矮人姑娘倒也光棍，知道挣扎无用，干脆双手抱胸，任由两条火红的辫子垂向地面，随着怪物的步伐一晃一晃。
这怪物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指令，只是禁锢着她，并未下死手。
这让她放松了些，但随即又开始发愁。
连她心爱的战锤都被没收了，现在也不知道要被拎到这个鬼遗迹的哪个角落。
“哎……”
燧火忍不住叹气，这遗迹真是太暴力了，一点都不友好，连个商量都不打。
正当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围单调的岩壁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上方。
就在不远处通道的粗大横梁上，塞西莉亚正带着黑皮精灵维瑞拉潜行。
燧火眼睛瞬间一亮，如同看到了救星，嘴巴下意识地就要张开呼喊。
梁上的塞西莉亚反应极快，在她发出声音前，对她比划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噤声手势。
她指了指下面巡逻的怪物，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自己正准备搞暗杀，别暴露。
燧火到了嘴边的呼喊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只能鼓着腮帮子，用眼神拼命传递信息：
（那我呢？！我就这么被拎走吗？！）
塞西莉亚回以一个“你先委屈一下”的眼神，更加小心地融入了阴影之中。
燧火：……
她任命般地放松了身体，继续像条风干的火腿一样被怪物提着往前走。
缝合怪将倒提着的燧火带到这一层的边缘。
塞西莉亚在暗处看得分明，那里竟有类似升降梯的机械。
塞西莉亚眼角微抽，这遗迹到底有几层？还带电梯接驳的？这遗迹太有东西了吧？
升降梯门伴随着一阵气动声滑开，一个造型流畅的人形机械体从中走出。
它那闪烁着传感器扫过被提溜着的燧火，略微停顿，似乎在进行深度扫描，机械头颅歪了歪，发出略带疑惑的合成音：
“外形特征存在部分既视感。算了，丢出去吧”
这机械像是有部分智能。
塞西莉亚在藏身处，已然竖大拇指瞄准人形机械。
缝合怪身躯迅速横移，严严实实地挡在了人形机械身前。
剧烈的爆炸声中，被炸得四分五裂，零件与血肉组织四处飞溅，它身后的人形机械毫发无伤。
塞西莉亚落地，挡在升降梯前，对着那人形机械伸出手：“把我的同伴还给我！”
被扔到地上的燧火感动得热泪盈眶：“好姐妹！我就知道你讲义气！不会抛下我……”
“没说你！”
维瑞拉从阴影中优雅现身，弯月双刀已然出鞘，赤瞳紧锁着机械人，替塞西莉亚说出了“真正”的诉求：
“圣骑要的是她的爱人。说，你把那个跟她形影不离的人类女仆，藏到哪里去了？”
尽管心中有那么一丝不情愿，但黑暗精灵明白，那个恶魔女仆对塞西莉亚意味着什么。
人形机械的传感器焦点在塞西莉亚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在重新评估局势。
它的处理核心显然遇到了逻辑难题，更加困惑。
（索要人类女仆？）
（当前四个生命单位中，仅存在一个人类女性个体，不就在我前方吗？指令理解不能。判定：无理挑衅？）
“维瑞拉……”
塞西莉亚想解释一下这个误会。
“姐妹，不用多说什么！”维瑞拉却抬手打断，“你的爱人，就是我的爱人！”
“俺也一样！”
地上的燧火虽然没完全搞懂，但毫不影响她附和表态。
塞西莉亚：……
啊，不是，黑暗精灵现在都这么讲义气的吗？她只能露出一个无比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人形机械当机立断终止了这场毫无逻辑的对话，它身形疾退闪回升降梯内。
金属门扉迅速滑动闭合。
“别跑！”
三人见状，哪里还顾得上细想，连忙一个箭步猛冲上前。
是维瑞拉的弯月双刀之一在门扉即将完全闭合的刹那，刀尖卡入了狭窄的门缝中，试图阻止其关闭。
升降梯并没有配备灵敏感应防夹系统，它带着被卡住的弯刀，发出沉闷的嗡鸣，开始向下运行。
“现在怎么下去？”
燧火望着那空空如也的升降梯井道，挠了挠头，发出了灵魂拷问。
塞西莉亚看着那深不见底的竖井，一想到可能要重蹈覆辙，她几乎要抓狂，抱头咆哮：
“快想想有什么取巧的办法。我真的不能再硬冲一遍了！会死人的！！”
在维瑞拉看来，塞西莉娅的咆哮更多是对爱人的担忧。
稳重的圣骑都开始抓狂了，她果然好爱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