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光刚刚刺破夜晚最后的帷幕。
教廷总部深处,一间隐秘的书房内,气氛却与窗外渐亮的天空截然相反,沉重得仿佛凝固的铅。
刚刚结束了一场高层晨间会议的科恩,本应随其他人一同离开,却被萝莉教皇留了下来。
他独自站在书房中央,面前是那张宽大的书桌,以及书桌后深陷在绒椅中正用小银勺轻轻搅动着一杯热可可的教皇菲萝诺丝。
会议上的庄重威仪从她身上褪去,此刻的她更像一个慵懒又任性的女孩,赤红的眼眸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科恩。”
菲萝诺丝吹了吹可可的热气,声音甜脆,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冷意。
“其他人走了,有些话,就好说了。”
科恩心中一沉,面上维持着圣者的沉稳:
“陛下请讲。”
菲萝诺丝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仿佛燃烧着微弱火焰的赤瞳,静静地、一寸寸地审视着科恩,从他那沾染了未褪尽风霜的肩头,到他紧抿的嘴角,最后定格在他那双隐藏着疲惫与某种决意的眼睛上。
“在你眼里,秩序是什么?”
菲萝诺丝慢条斯理地问道。
“…”
科恩沉默了片刻。
“是女神执掌的权利。”
菲萝诺丝笑了笑,却忽然转移了话题。
“图书馆的文献研究的怎么样了?我们的科恩同志?”
菲萝诺丝忽然抬起眼,笑容天真无邪,却让科恩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而且听说你最近‘休假’散心,去了不少偏僻的地方呢。”
“是普通的圣者巡礼,还是……”
她放下银勺,瓷器与杯托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在私自调查一些,不该由你单独触碰的东西呢?比如,‘秩序癌肿’?”
最后四个字,她吐字清晰,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科恩耳边炸响。
她知道了!
这个小东西…
科恩的呼吸有瞬间的凝滞,但他迅速压下翻涌的心绪,试图解释:
“陛下,我只是偶然发现一些异常痕迹,出于职责……”
“职责?”
菲萝诺丝打断了他,脸上的笑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其外貌极不相符的深沉的威严。
“你的职责,首先是对教廷,对信仰,对我负责。”
“‘秩序癌肿’……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东西,其危险性远超你的想象。”
“它不是一个可以靠个人勇武或圣者契约就能解决的‘怪物’。”
“它是规则层面的瘟疫,是概念上的绝症。擅自调查,不仅可能让你自己陷入无法挽回的‘秩序化’,更可能打草惊蛇……”
她站起身,娇小的身形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科恩对视,但那气势却仿佛居高临下。
“科恩,你是我信赖的教廷职员,是契约的裁定者。”
“你手中的灯塔,应当挥向明确的目标,而非陷入自己都未必理解的迷雾。”
她的声音缓和下来,却带着更重的压力。
“不过科恩,既然你有了行动,看来是影子有了些许失职呐。”
“不如说说,你了解了多少?”
科恩感到口干舌燥。
“陛下。”
科恩最终单膝跪下,低下头,声音艰涩。
“我所见…痕迹古老而邪恶,带有强烈的‘规则重构’与‘可能性湮灭’特性,与记载中的‘秩序癌肿’描述高度吻合。”
“其传播方式未知,但存在人为引导和掩盖的迹象,至于细节……”
他停顿了一下。
“请恕我直言,某些信息过于惊悚且未经完全证实,在获得更确凿证据前,恐不宜扩散,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误判。”
他将“对教廷内部的怀疑”模糊地包含在“误判”之中。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只有菲萝诺丝指尖轻轻敲打扶手的声音。
“起来吧,科恩卿。”
良久,菲萝诺丝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
“你有你的顾虑,我明白。但记住,在这件事上,信任与信息共享,比孤胆英雄式的隐瞒更重要。”
“至少,对我,你不需要完全关闭心扉。”
她没有继续逼问具体细节,这让科恩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中的弦绷得更紧。
菲萝诺丝的宽容,往往意味着更深层的算计。
“这件事,暂且压下。”
“你调查过的地方,我会派人去做‘无害化’处理。”
菲萝诺丝坐回椅子,重新端起那杯微凉的可可,语气一转,仿佛刚才的凝重对话从未发生。
“说起来,过几天就是热闹的建国大典了,国王陛下要在圣光广场发表演说,与民同乐。”
“按照惯例,教廷和各大学院都会放一周假,让大家都松快松快。”
科恩怔了一下,话题跳跃得太快。
“莉莉安娜在的学院也不例外哦。”
菲萝诺丝抿了一口可可,赤瞳瞥向科恩。
“一周的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王都会很热闹,人流复杂,学院里的孩子们也会回来,或者去别处走走……是个放松的好时候。”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科恩:
“你这次‘休假’也够累的,正好趁这个机会,陪陪女儿,处理处理‘家务事’。”
“感谢陛下体恤。我会妥善安排假期。”科恩沉声应道。
“嗯,去吧。可可凉了就不香了。”
菲萝诺丝挥挥手,注意力似乎回到了杯子上。
味变了,诶。
科恩躬身退出书房,轻轻关上厚重的木门。
门内门外,仿佛两个世界。
门内是深不可测的掌控与谜题,门外是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教廷长廊,以及即将迎来盛大庆典与未知假期的王都。
他深吸一口气,将书房内的压力与对话深埋心底。
“呵…人心难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