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气氛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
苏晓的母亲是个温柔和善的阿姨，一直很喜欢林晓，饭桌上不断给她夹菜，询问学校的近况。
苏晓坐在林晓旁边，表现得一如既往的体贴乖巧，会细心地把鱼刺挑掉再放到林晓碗里，会在她杯子空了的时候及时添上果汁，言谈举止完美得无懈可击，仿佛刚才在卧室里那个落泪质问的人只是林晓的幻觉。
但林晓却吃得食不知味。
苏晓的每一个体贴动作，每一次看似无意的肢体接触，比如在桌下轻轻碰触她的膝盖，或者递东西时指尖刻意划过她的手背，都让她如坐针毡。
她手腕上被攥出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脸颊上那滴泪水的触感也挥之不去。
苏晓越是表现得正常、温柔，林晓心里就越是发毛。
“晓晓今天怎么好像没什么胃口？是阿姨做的菜不合口味吗？”苏晓妈妈关切地问。
“啊，不是的，阿姨，很好吃。”林晓连忙摇头，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可能是……下午体育课有点累到了。”
“是啊妈妈，晓晓今天跑八百米了呢。”苏晓立刻接话，语气自然，还顺手抽了张纸巾，温柔地帮林晓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嘴角酱汁，“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这个过分亲昵的动作让林晓身体一僵，但当着苏晓妈妈的面，她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好不容易熬到晚餐结束，林晓立刻起身告辞：“阿姨，谢谢您的晚餐，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这么早就要走啊？再坐会儿嘛，让晓晓陪你看看电视？”苏晓妈妈挽留道。
“不了阿姨，我还有点作业没写完。”林晓找借口推脱，她一刻也不想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多待。
苏晓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但眼神深处却掠过冷意。
她站起身，柔声道：“那我送你到门口。”
走到玄关，苏晓帮林晓拿出鞋子，蹲下身，似乎想帮她穿。
林晓吓了一跳，赶紧抢过鞋子自己穿上：“我自己来就好！”
苏晓没有坚持，只是站起身，静静地看着林晓穿鞋。当林晓直起身，准备开门时，苏晓突然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不像之前那样充满压迫感，反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脆弱。
苏晓将脸贴在林晓的肩头，声音闷闷的，带着祈求的意味：“晓晓，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我太激动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她又使出了她的杀手锏示弱和道歉。
林晓的心再次软了下来，愧疚感涌上心头。
她僵硬地拍了拍苏晓的背，低声道：“我没生气……你快回去吧，阿姨还在里面。”
苏晓这才慢慢松开她，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却让林晓感到不安的笑容：“嗯！明天早上我来等你上学！晚安，晓晓。”
“晚安。”
走出苏晓家，关上门，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温柔氛围，林晓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刚从一场无形的战争中逃脱出来。
夜晚微凉的空气吹在脸上，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她抬头望着夜空稀疏的星星，心里乱成一团。
对苏晓，她有依赖，有感激，有多年相伴的亲情，但更多的，是越来越深的束缚。
她失魂落魄地走向自己家单元门，刚要掏钥匙，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旁边路灯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林晓的心猛地一跳，警惕地看过去。
人影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是白雨凝。
她穿着校服，似乎也是刚回来不久，或者……根本就没离开附近？
她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清，但那双眼睛，却像黑夜里的寒星，清晰地看向林晓。
林晓愣住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看到她。
白雨凝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林晓家的窗户，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刚才站立的阴暗角落，最后，目光重新落在林晓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说了千言万语。
她在那里站了多久？她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她是在提醒林晓，苏晓的“温柔”背后是什么？
还是在暗示，白雨凝一直都在某个角落里，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白雨凝没有给林晓询问的机会，做完这个简单却含义不明的动作后，便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中，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林晓独自站在楼下，看着白雨凝消失的方向，又回头望了望苏晓家还亮着灯的窗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