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后，林晓和白雨凝如约前往学校后栋那间堆放杂物的旧仓库，寻找适合做“幽暗咖啡馆”帷幕的布料。
仓库里弥漫着灰尘的气味，光线昏暗，只有几扇高窗透进阳光。
林晓在一个巨大的旧衣柜里翻找，灰尘呛得她咳嗽了几声。
白雨凝默默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纸，然后走到另一边，仔细查看堆叠的布匹。
她的动作很快，马上就在角落发现了几卷厚重的黑色绒布和纱料。
“这些，可以。”白雨凝指着那几卷布。
林晓凑过去，摸了摸绒布的质感，又看了看纱料的花纹，惊喜地说。
“真的！这个绒布做厚重帷幕，纱料做飘动的装饰，效果一定很好！”
她开心地转头看向白雨凝，却因为靠得太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鼻尖。
两人都愣住了。
近距离下，林晓能清晰地看到白雨凝长长的睫毛，和：那双黑眸里，此刻映出的自己的小小倒影。
白雨凝屏住了呼吸，双人就保持住了这个姿势。
仓库里异常安静，只有窗外遥远的喧闹声和彼此有些紊乱的心跳声。
“……嗯。”
白雨凝率先回过神，微微后退半步，低下头，假装研究布料，手一抖布料都没拿稳。
紧绷的动作出卖了她的紧张。
林晓也觉得脸颊发烫，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
她赶紧找话题打破这暧昧的沉默：“这，这布好重啊，我们怎么搬回去？”
白雨凝抬起头，已经恢复了一些平时的冷静。
“分几次。我先拿一部分。”
她说着，便弯腰去抱那卷最重的黑色绒布。
林晓见状，也连忙上前帮忙。
“我们一起抬！”
两人的手同时碰到了粗糙的布卷，手背间不经意地相触。
一股微弱的接触感传来，林晓下意识地缩手，白雨凝的动作也停住了。
空气再次凝固。
“……好。”
白雨凝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
她们一起用力，将沉重的布卷抬了起来。
走向仓库门口的路上，肩膀偶尔会因为步伐不一致而轻轻碰撞，每一次触碰都让林晓闻到白雨凝发间淡淡的清香，混合着布料的味道，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与此同时，在教学楼的走廊上。
苏晓正倚窗而立，看似在欣赏外面的夕阳，实则目光紧紧锁定着旧仓库的方向。
她看到林晓和白雨凝一起抬着布卷走出来，两人靠得很近，低声交谈着什么，林晓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苏晓的手指掐进了掌心，脸上却依旧维持着‘温柔’。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窗边，心里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既然无法阻止她们接触，那就……
她拿出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
【晓晓，忙完了吗？我在校门口等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那家店的草莓蛋糕，我们一起回家吧？】
她要让林晓知道，无论和谁在一起，最终回到的，只能是她的身边。
林晓和白雨凝费了好大劲才把布料搬回教室。虽然累，但看着堆放在角落的“战利品”，两人相视一笑，有种共同的成就感。
“今天辛苦你了，白雨凝同学。”
“……还好。”
白雨凝轻声回应，目光落在林晓因为搬运而有些凌乱的刘海儿上。
她犹豫了一下，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是一个很简单的水滴形蓝色亚克力发卡，看起来崭新又朴素。
“这个，”她递过去，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看林晓。
“你，头发，乱了。”
林晓愣住了。
“给我的？”
白雨凝轻轻点了点头，耳尖又红了。
林晓小心翼翼地接过发卡，她下意识地就想别在头发上，但因为刚才搬运重物，手有点抖，别了几次都没别好。
白雨凝看着她笨拙的样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上前一步，轻声说。
“……我来。”
她伸出手，轻柔地拂开林晓额前的碎发，然后将发卡仔细地别好。
她的动作很小心，生怕弄疼林晓。
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林晓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头，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干净的气息。
“好、好了吗？”林晓的声音很小
。
“……嗯。”
白雨凝收回手，后退一步，目光快速扫过林晓戴上发卡的样子，眼中闪过满意，然后迅速低下头。
“……很适合。”
就在这时，林晓的手机响了，是苏晓的信息跳了出来。看到草莓蛋糕和校门口的等待，林晓才恍然想起和苏晓的约定，心里顿时一阵愧疚。
“那个……白雨凝同学，我……我有点事，得先走了。” 林晓有些慌乱地说。
白雨凝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眼神暗了暗，但很快恢复平静。
“……好。”
她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林晓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教室。
走到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
白雨凝还站在原地，夕阳洒在她身上，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校门口，苏晓果然提着精致的蛋糕盒等在那里，笑容甜美。
她一眼就看到了林晓头发上多出来的蓝色发卡，眼神瞬间冷了一下，但立刻又被更浓的甜笑掩盖。
“晓晓，辛苦啦！看，你最爱的草莓蛋糕！”
苏晓亲昵地挽住林晓的胳膊，将她拉近。
“我们快回家吧，蛋糕化了就不好吃了。”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苏晓热情地喂林晓吃蛋糕，说着班里发生的趣事，试图将林晓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来。
蛋糕很甜，苏晓的笑容也很甜，但林晓却有些食不知味。
她的心思，还停留在那个堆满布料的教室，停留在那个别发卡时的少女身上。
她摸了摸头发上那个冰凉的蓝色发卡，心里五味杂陈。
车窗外的街灯次第亮起，照亮了林晓复杂的心事。
连绵的秋雨下了整整一天，直到放学时分也没有停歇的迹象。
学生们挤在教学楼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密集的雨帘发愁。
苏晓像往常一样，亲昵地挽着林晓的胳膊，看着外面的雨。
“哎呀，怎么还下这么大，我们都没带伞呢。”
她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身体更紧地贴着林晓，好像这样就能隔绝潮湿的寒意。
林晓看着窗外，目光扫过人群，又落回苏晓身上。
她注意到苏晓今天穿的是那双她很喜欢但鞋底有点滑的浅口小皮鞋，而且苏晓的额发似乎被门口窜进来的风吹得有些湿意，黏在光洁的额角。
苏晓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但脸上似乎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晓想起来，苏晓最近好像一直在熬夜准备学生会的什么演讲比赛。
就在这时，一个同班的男生撑着伞跑过来，热情地对林晓说。
“林晓，你没带伞吗？我送你到校门口吧？或者一起去地铁站？”男生脸上带着易见的期待。
苏晓立刻收紧了挽着林晓胳膊的手，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瞬间冷了下来，刚要开口替林晓拒绝。
然而，林晓却先一步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苏晓和那个男生之间，对男生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
“谢谢你了，王同学，不过不用麻烦你了，我和苏晓再等一会儿就好，说不定雨很快就小了。”
她的语气温和巧妙地维护了男生的面子，又明确地传递了“我和苏晓一起”的信息。
男生有些失望地离开了。
苏晓愣住了，她没想到林晓会如此干脆地拒绝，而且是以这样一种……维护她们之间的方式。
晓晓……是在下意识地保护她们之间的“领域”吗？
林晓说完，并没有再看那个男生，而是转过头，非常自然地伸手，用指尖轻轻将苏晓额前那缕被雨雾濡湿的刘海拨到耳后。
触碰到苏晓皮肤时，像点燃了一簇火苗。
“看你，头发都湿了。”
林晓的语气带着点嗔怪。
“是不是昨天又熬夜准备演讲稿了？黑眼圈都有点重了。”
林晓注意到了？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付出是单向的，这些天晓晓老是在准备校园祭的事与白凝雨在一起，原来晓晓也在默默地看着她，记着她的喜好，心疼她的辛苦。
“我……”苏晓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更紧地抱住林晓的胳膊，将发烫的脸颊埋在林晓的肩膀上，贪婪地呼吸着属于林晓让她安心又迷恋的气息。
内心的占有欲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就在这时，林晓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啊”了一声。
她拍了拍苏晓的手背，柔声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松开苏晓，转身小跑着冲进了雨幕中，朝着教学楼另一边的教师办公室方向跑去。
苏晓下意识想抓住她，却抓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晓的身影消失在雨里，心里瞬间被巨大的不安填满。
晓晓要去哪里？
为什么丢下她？
几分钟后，就在苏晓的焦虑达到顶点时，林晓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雨幕中。
她小跑回来，手里多了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是那种老师办公室里常备的结实大伞。
林晓跑回屋檐下，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微微喘着气，脸上闪着笑容。
“幸好我记得张老师今天值班，问他借到了伞！我们走吧？”
她撑开伞，将两人笼罩。
伞很大，但林晓却自然而然地将伞面大幅度地倾向苏晓这边，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
林晓侧过头，对苏晓笑了笑，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
苏晓看着林晓被雨水打湿的肩膀，看着她因为跑动而泛红的脸颊。
她再也忍不住，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不是去挽林晓的胳膊，而是轻轻握住了林晓撑着伞的那只手的手腕。
她手凉凉的，触碰到林晓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一颤。
“晓晓……”苏晓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们永远这样在一起，好不好！”
她的问话，带着哀求。
林晓看着苏晓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情感，心里五味杂陈。
有愧疚，有感动，有对多年情谊的不舍，也有一种被紧紧包裹的温暖窒息感。
她无法给出“永远”的承诺，尤其是当她心中可能还装着另一个冰山少女和那个荒谬的任务时。
但她看着苏晓脆弱的眼神，终究不忍心在此刻打破她的幻想。
她只是微微收紧了握着伞柄的手，任由苏晓抓着自己的手腕，轻声说。
“雨下大了，我们先回家。”
没有承诺，却也没有推开。
这个回应，对苏晓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紧紧挨着林晓，两人共撑着一把伞，走进了朦胧的雨幕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