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里，林晓僵坐着，白雨凝赤足的微凉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印在她的膝盖上。
“白雨凝同学？地上灰尘多，而且……这样踩着，你的脚会不舒服吧？”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似乎想给对方提供一个更平稳的“支点”。
这完全出于下意识的体贴，与当前诡异的氛围格格不入。
白雨凝的足尖几动了一下。
林晓的反应，这种时候还在关心她是否舒服，似乎总在她的预料之外。
她看着林晓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平静地开口，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比起这个，你难道不该先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林晓被问住了。
对啊，为什么？这太奇怪了，完全超出了她日常的理解范围。
她眨了眨眼：“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问。你看起来……好像需要休息？” 她努力将眼前这无法解释的一幕，归结为对方状态不佳需要依靠，尽管这“依靠”的方式如此特别。
“需要休息……”白雨凝轻轻重复。
她微微向前倾身，距离拉近，“林晓，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过度的宽容，会让人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可是……你并没有伤害我啊。”
白雨凝沉默地看着她，隔间里只剩下彼此轻浅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许：“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人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无害，你会怎么办？”
她歪了歪头，努力思考着：“不是那样无害？那…… 或是有什么原因吧？或者，是我误会了？” 她似乎总是先倾向于理解。
白雨凝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注视着林晓“原因……或许有。但误会……” 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转而道，“有时候，直觉比理性更可靠。当你觉得不安的时候，就应该远离。”
“不安？”林晓喃喃道，她此刻确实感到不安，但这不安更多源于对现状的莫名其妙，而非对白雨凝本人的恐惧。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白雨凝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轻声问：“那……白雨凝同学，我现在让你感到不安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如此直接，让白雨凝有瞬间的怔忪。她看着林晓，忽然轻笑了一下。
“也许吧。”她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并没有收回脚，反而因为林晓这出乎意料的直接，产生了一种更强烈的想要试探边界的冲动。
她的足趾轻轻动了一下，“但这种不安，和你面对苏晓时的感觉，一样吗？”
苏晓的名字被提起，对比起此刻白雨凝确实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摇了摇头：“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白雨凝追问，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
林晓努力寻找着词汇：“苏晓她……很热烈，好像一团火。而你……”她看着白雨凝的眼眸，“好像……秋天的湖水？” 她找不到更合适的比喻，只能凭感觉描述。
“湖水……”白雨凝品味着这个词，目光深邃地看着林晓，“湖水下面，也可能有暗流，你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这话带着某种暗示，，又似乎没有。她只是觉得白雨凝今天说的话都像谜语。
就在这时，白雨凝忽然侧耳，像是听到了什么，虽然林晓什么也没听见。
“好像有人往这边来了。”
白雨凝说着，非常自然地将脚从林晓膝盖上收了回来，弯腰，从容地穿好鞋子。
“可能是值日生来检查。”
林晓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也跟着紧张起来。
白雨凝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
“我们该走了。”
林晓连忙从垫子上爬起来，膝盖因为久坐和刚才的紧张有些发麻，她轻轻跺了跺脚。
看着白雨凝，她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白日梦。
“走吧。”白雨凝走到隔间门口，回头看她，眼神平静无波。
“哦，好。”林晓压下心头的纷乱，跟了上去。
走出昏暗的隔间，重回相对明亮的教室，夕阳的金光刺得她眯了眯眼，也让她有种重新回到现实世界的恍惚感。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又分开。
快到楼梯口时，走在前面的白雨凝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打破了沉默：“林晓。”
“嗯？”林晓下意识地应道，心跳莫名又快了一拍。
“今天在这里碰到我，以及我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白雨凝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情绪，“不要告诉第三个人。”
林晓愣了一下。这已经是白雨凝第二次提到“保密”了。
她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她想起叶梓欣的“特训”，似乎也带着些隐秘的色彩，难道女孩子之间都有这么多小秘密？
白雨凝缓缓侧过身，夕阳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光边，她的表情在逆光中有些模糊，但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林晓耳中：“就当是……”她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空间。暂时，不想被别人打扰。可以吗？”
林晓看着她的眼睛，模糊的像两潭深水，看不出底。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我不会说的。”
白雨凝转身，步调平稳地走下楼梯。
林晓跟在她身后。
她不太明白白雨凝那些举动的含义，那些对话的深意，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们之间有什么东西被悄然改写了。
而走在前面的白雨凝，在楼梯的转角阴影处，嘴角轻微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第一步，已经踏出，这片名为林晓的温柔泥沼，她会耐心地，一步一步，走到最中心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