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得有些晃眼，连带着“凤满楼”酒吧里的气氛也格外热烈。作为A帮的地盘，这里总是充满了不羁的活力。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抛光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啤酒的麦香和炸鸡的酥脆味道。几个相熟的朋友围坐在卡座里，大声地笑着，碰杯声、骰子撞击声和背景音乐的鼓点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的欢乐画卷。
就在这时，酒吧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砰”的一声巨响，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笑声戛然而止。
七八个穿着统一黑色背心、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青年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眼神阴鸷、嘴角带着一丝残虐笑意的男人，正是疯狗帮的二当家，赵孟山。
酒吧角落里，原本正勾肩搭背、玩着骰子的邓家俊和邓家豪几乎在同一瞬间停下了动作。邓家俊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骰子杯，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而他身边的邓家豪则更是直接，他猛地将杯中剩下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重重地把玻璃杯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戾气的弧度。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那股压抑不住的凶悍气息已经弥漫开来。他们是A帮最锋利的两把刀，而现在，刀已经嗅到了血腥味。
疯狗帮的人开始肆无忌惮地砸东西，酒瓶碎裂的声音、桌椅被掀翻的轰鸣声刺痛着每个人的耳膜。酒吧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脸色惨白地站在吧台后，想上前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经营的心血被毁掉。
就在这混乱的时刻，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哟，疯狗帮的兄弟们，这么大火气，是哪家狗粮没吃饱，跑出来撒野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背心、松垮垮的工装裤的男人从卡座上站了起来，他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银链，头发有些凌乱，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痞笑，仿佛眼前这场闹剧只是一出无聊的戏剧。他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开合间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是侯敬亭。他来帮派还没多久，却在陈自明坐牢的这八年里，用拳头和狠劲，一步步接替了那个传说中的金牌打手的位置。
赵孟山看到他，脸色一沉，但显然有些忌惮：“侯敬亭？这是我们跟凤满楼之间的事，你A帮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侯敬亭慢悠悠地走进来，径直走到一张还没被掀翻的桌子旁，拿起一包没开封的烟，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吐出烟圈。
“凤满楼是A帮的地盘，你砸这里，就是砸A帮的脸。”他笑了笑，但那笑意未达眼底，“给你们一分钟，把这里恢复原样，然后滚。不然，我保证你们今天躺着出去。”
“你他妈吓唬谁！”赵孟山被激怒了，抄起一个凳子就朝侯敬亭砸了过去。
侯敬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微微一侧身，凳子便擦着他的肩膀飞过，砸在后面的墙上，四分五裂。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如何穿过两张桌子之间的距离的，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下一秒，他已经站在了赵孟山面前。他并没出拳，只是用夹着烟的那只手，轻轻地在赵孟山的喉咙上点了一下。
动作很轻，像是在拂去灰尘。
但赵孟山的身体却猛地僵住，脸上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挺挺地向后跪倒在地。
侯敬亭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扫过其他几个早已吓傻的疯狗帮成员，语气依旧平淡：“还有五十秒。”
那几个人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扶起还在地上抽搐的赵孟山，手忙脚乱地把掀倒的桌子摆好，然后一群人狼狈不堪地逃出了酒吧。
喧嚣散尽，酒吧里一片狼藉，空气里弥漫着恐惧和烟酒混合的怪味。
侯敬亭这才慢悠悠地走到吧台前，将那沓钱推回到老板面前，轻声说：“损失算我的，明天让兄弟们送些新的桌椅过来。”
疯狗帮的人连滚带爬地逃走后，凤满楼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玻璃碎片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和几个客人压抑的喘息声。
侯敬亭将那沓钱推回到老板面前，轻声安抚了几句。他刚转过身，两个身影便从阴影里走了过来，一前一后，停在了他的身边。
走在前面的是王耀辉，手里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他走到吧台边，用一根手指“笃笃”地敲了敲光滑的台面，核桃转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敬亭，够威风啊。”王耀辉的目光扫过一地狼藉，最后落在侯敬亭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陈自明才刚走没几年，你现在就能一个人挑了疯狗帮的场子，了不起。”
他的话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讥讽，那双小眼睛里透着一股精明和审视。
跟在王耀辉身后的，是个身材丰腴、烫着一头大波浪卷发的女人。她叫邓美玲，是邓家俊和邓家豪的亲姐姐，帮里的人都敢在背后叫她“悍妇”。她双手抱在胸前，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点了点周围的一片狼藉，声音尖利地响起：
“了不起个屁！王耀辉你别跟他废话！”邓美玲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侯敬亭脸上，“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咱们A帮的门面！你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动手，把这里砸得稀巴烂，是想让所有人都看我们A帮的笑话吗？”
她越说越激动，猛地往前一步，高跟鞋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咯吱”的刺耳声响。她几乎要戳到侯敬亭的鼻子：“你一个外来人，才来没多久？自明在的时候，他做事有分寸，懂得什么时候该忍，什么时候该打！你倒好，就为了逞你一个人的威风，把整个帮派的脸面都扔在地上踩！”
侯敬亭自始至终都显得很平静，他甚至没看邓美玲，只是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慢条斯理地点上。直到邓美玲的话音落下，他才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目光这才从缭绕的烟雾中移开，落在王耀辉的脸上。
“耀辉哥，美玲姐。”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如果今天我让他们砸了店，赔了钱，然后灰溜溜地走了。明天，是不是街尾的烂仔，菜市场收保护费的，都敢来凤满楼吐一口痰？”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自明在的时候，他打服了所有人，所以他能忍。现在，疯狗帮觉得我们A帮没人了，我不让他们躺着出去，他们就会觉得我们A帮的每个人，都可以站着踩在头上。”
他最后看向脸色铁青的邓美玲，眼神里没有丝毫退让：“我不是逞威风，我是在告诉所有人，这条街，还是A帮的。”
话音落下，酒吧里再次陷入死寂。王耀辉眯起了眼睛，重新开始缓缓转动手里的核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盘算着什么。而邓美玲则被侯敬亭的话噎得一滞，胸口剧烈起伏，却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清朗的“哎呀”声打破了沉默。
只见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染成亚麻色的年轻人从一张桌子底下钻了出来，他手里拎着半瓶没被砸碎的啤酒，脸上丝毫没有畏惧，反而带着几分兴奋的潮红。他是曾燃，帮里最年轻的成员，才二十出头，却是个出了名的敢打敢杀的人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日子过得不够刺激。
曾燃晃晃悠悠地走到三人中间，先是冲着王耀辉嬉皮笑脸地喊了声“王哥”，又对邓美玲挤了挤眼睛：“美玲姐，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俊哥和豪哥要心疼的。”
他根本没给两人反应的机会，又转向侯敬亭，举起手里的啤酒瓶，像是在致敬：“亭哥，牛啊！刚才那一下，简直比电影还帅！来，我敬你一个！”
说着，他仰头就要灌下一大口。
邓美玲正一肚子火没处发，立刻扭头骂道：“喝喝喝，就知道喝！这里被砸成这样，你还有心情喝酒？”
曾燃被骂得一愣，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用手背抹了抹嘴，然后一脚踢开脚边的一块碎木头，大大咧咧地说道：“哎呀，美玲姐，这不叫砸，这叫‘装修’！疯狗帮帮咱们免费拆了旧桌椅，亭哥又没让他们赔钱，咱们正好换个新的，多划算！再说了，今天这事传出去，谁还敢惹咱们A帮？亭哥这是给咱们长脸，是好事啊！”
他这番插科打诨，让紧绷的气氛瞬间松懈了不少。王耀辉脸上的寒霜似乎也融化了些许，他瞥了曾燃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就你歪理多。”
邓美玲虽然还是一脸不爽，但看着曾燃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火气也发不出来了，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侯敬亭看着曾燃，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笑意。他伸手从曾燃手里拿过那瓶啤酒，也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用手背擦了擦嘴，说道：“小子，就你嘴甜。”
一场即将爆发的内部冲突，就这样被曾燃的年轻和逍遥搅和成了玩笑。阳光从门外照进来，破碎的玻璃依旧刺眼，但空气中的火药味，却淡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