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友重逢

作者:赛露斯 更新时间:2025/10/7 4:07:44 字数:6372

夜色渐深,凤满楼白日的喧嚣早已沉淀下来,只剩下几盏昏黄的壁灯,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孤独的影子。空气中还残留着消毒水和木屑混合的气味,提醒着人们这里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风波。

陈自明独自坐在吧台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身形比八年前消瘦了些,但脊背依然挺得笔直。他只是沉默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琥珀色的酒液滑过喉咙,灼烧着他的食道,却浇不灭心头的燥热。

“操!”

一声粗暴的咒骂打破了沉寂。他是彭义诺,平时就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此刻醉意上涌,更是把所有的理智都烧光了。他通红着双眼,死死盯着自己颤抖的手,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主……狗屁的主!”他低吼着,声音嘶哑而暴躁,“你他妈在哪儿看着?!啊?!”

陈自明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瞥了彭义诺一眼,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漠然。

就在这时,酒吧的门被轻轻推开,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一个穿着素雅长裙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的小腹微微隆起,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和不安。是林晓晴,吴歌的妻子。

她的目光在空旷的酒吧里扫了一圈,很快便落在了角落里的陈自明身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迈着步子走了过去,在他身边隔了一个空位坐下。

“自明哥。”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试探。

陈自明侧过头,浑浊的目光聚焦了几秒,才认出她来。“晓晴?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林晓晴的双手在身下紧紧绞在一起,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自明哥,我是来……求你办件事的。是关于阿歌的。”

陈自明没说话,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示意她继续。

“他……他知道我怀孕了,可是他……”林晓晴的眼圈瞬间红了,她低下头,声音哽咽,“他好像不能接受。他开始整夜不回家,去赌,去喝,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他好像……在躲着我,躲着这个孩子。”

她说着,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小腹,那里是她最后的希望。“自明哥,你刚回来,我不该拿这些事烦你。可是……可是帮里的人,现在只有你能管得住他了。以前就你和他的关系最好了,你能不能……去劝劝他?”

就在这时,彭义诺忽然从卡座上滑了下来,瘫坐在地上,脑袋靠着吧台的边缘,正好在陈自明的脚边。他似乎在梦里看到了什么,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嘴里发出的梦话也变得清晰起来,像是在对陈自明咆哮:

“陈自明!你他妈为什么不躲开!”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我喊你了!我喊你啊!你聋了吗?!”

林晓晴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不安地想去扶彭义诺,又惶恐地看向陈自明。

陈自明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他低头看着脚边这个涕泪横流的兄弟,又看了看身边这个满怀希望却满眼绝望的女人。彭义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捅进他记忆最深处的锁孔,而林晓晴的请求,则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他刚刚浮出水面的心口上。

“操!都是血!我他妈洗不干净!”彭义诺的嘶吼在空旷的酒吧里回荡,他一拳砸在吧台的底座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你为什么非要当那个英雄!为什么!”

陈自明猛地仰起头,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放下酒杯,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然后沙哑地对林晓晴说:

“晓晴,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不是在拒绝,而是在逃避。逃避这个需要他再次成为“英雄”的请求,逃避那个他早已无法扮演的角色。

林晓晴听到这话,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绝望地摇着头,正要起身,陈自明却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吴歌……他最近常去哪个赌场?”

林晓晴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些许希冀。她没有打电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酒吧一直默默喝酒的王秉义,自从陈自明去坐牢之后,吴歌开始和王秉义相处了起来,他对吴歌的行踪最是清楚不过。

“秉义哥!”林晓晴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王秉义闻声放下酒杯,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彭义诺,又看了看神情复杂的陈自明和满脸泪水的林晓晴,叹了口气:“晓晴,别急,有话慢慢说。”

“秉义哥,你快告诉自明哥,阿歌他……他在哪儿?”林晓晴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

王秉义看了一眼陈自明那双重新变得锐利的眼睛,知道事情瞒不住了,他沉声说道:“自明哥,晓晴,别担心。阿歌我了解,他就是一时钻牛角尖。他这几天应该都在城西的‘金辉’地下赌场,那地方老板我认识,他输了不少钱,估计还在那儿硬撑着不肯走。”

陈自明站起身,将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拉链拉到顶,遮住了半张脸。他没有像林晓晴预想的那样独自离开,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王秉义,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跟我一起走。”

王秉义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好,自明哥。”

陈自明这才看向林晓晴,语气平淡,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你先回家,等我消息。”

说完,他不再停留,第一个朝门口走去。王秉义紧随其后,在与林晓晴擦肩而过时,低声说了一句:“放心吧。”

酒吧的门在身后合上,将彭义诺癫狂的梦话和林晓晴压抑的哭声一并关在了里面。午夜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瞬间吹散了陈自明身上浓重的酒气,却吹不散他眼底那片化不开的阴霾。

王秉义快走两步,跟上陈自明的步伐。他没有开车,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前方不远处将它们缩短,如此反复,像一场无声的追逐。

“自明哥,”王秉义先开了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要不要打个车?去城西有点远。”

陈自明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将夹克的领子又拉高了些,声音从衣领里闷闷地传出来:“走走吧,醒醒酒。”

王秉义“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他知道,陈自明要醒的不是酒,是那沉寂了八年的心。

两人沉默地走过了两个街口,直到城市的霓虹渐渐稀疏,陈自明才再次开口,他没有回头,目光直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

“他……这八年,过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尾,但王秉义立刻就明白了他指的是谁。他叹了口气,像是整理着纷乱的思绪,缓缓说道:“刚头两年,最难熬。他天天去码头,对着江水一坐就是一下午,谁拉都不走。我们都以为……他会跟着你一起去了。”

陈自明的脚步顿了一下,只有半秒,随即又恢复了原来的频率。

“后来呢?”

“后来,”王秉义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他就变了。不再提过去的事,也不再去码头。他开始学着笑,学着跟帮里的小弟们称兄道弟,学着在酒桌上吹牛打架。他好像……活成了另一个你。”

陈自明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那双在酒精和黑暗中浸泡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秉义:“什么意思?”

“就是……你以前的样子。”王秉义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说了下去,“冲动,爱出头,觉得拳头能解决所有问题。以前他跟在你身后,是你护着他。现在他总想冲到最前面,去护着别人。我们都觉得,他是想把你没走完的路,替你走完。”

陈自明沉默了,他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只是脚步比刚才更重了些。他想起十五岁那年,在那个破旧的巷子里,他把比自己还高半头的混混打倒在地,然后回头拉起吓得发抖的吴歌,对他说:“以后跟着我,没人敢欺负你。”那时候他才十五,吴歌才十三,一个刚刚长出些棱角,一个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们认识才几个月,可陈自明却觉得,自己已经认识了这个跟屁虫一辈子。

“他为什么……会怕当父亲?”陈自明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惑。

王秉义苦笑一声:“因为他怕啊,自明哥。他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怕保护不了老婆孩子,怕……像你一样,说走就走了。他越是想当个英雄,就越是怕自己会是个懦夫。这次晓晴怀孕,就像一根针,把他硬撑了八年的那层壳,给扎破了。”

陈自明没有再说话。

前方的路口,一辆红色的出租车亮着空车灯,缓缓驶来。王秉义招了招手,车在他们身边停下。

两人上了车,王秉义对司机报了地址:“城西,金辉娱乐城。”

车子启动,窗外的街景开始飞速倒退。陈自明靠在车窗上,看着那些模糊的光影,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出二十多年前,吴歌那张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坐在车里,吴歌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说:“明哥,等以后我们赚大钱了,我就买一辆一模一样的,天天载着你去兜风!”

二十多年了,车没变,路没变,可车里的人,却都回不去了。

陈自明闭上眼睛,将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他知道,今晚他要去见的,不只是一个逃避责任的兄弟,更是那个从十三岁就跟在他身后,却被他亲手留在了过去的,吴歌的影子。

出租车在城西一片霓虹闪烁却显得格外破败的街区停下。“金辉娱乐城”几个大字俗气地闪烁着,门口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烟雾缭绕中,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的骰子碰撞声和混杂的叫骂声。

王秉义付了钱,跟在陈自明身后下车。他拉住正要往里走的陈自明,压低声音说:“自明哥,这地方龙蛇混杂,老板‘辉哥’也不是善茬。吴歌欠了不少钱,我们得小心点。”

陈自明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王秉义说的是今天天气如何。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知道。”

说完,他便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热浪夹杂着浓烈的烟味、酒精味和汗臭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赌场里灯火通明,却照不亮某些角落的阴暗。大厅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赌桌,人们脸上贴着或兴奋或贪婪或绝望的表情,像一群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陈自明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没有在那些华丽的赌桌上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了更深、更暗的区域。王秉义紧紧跟在他身后,手心已经渗出了汗。他知道,陈自明在找那种最原始、也最容易让人上瘾的牌九局。

果然,在最里面的一个包间外,他们看到了吴歌。

他正跪在地上,头发凌乱,衣服上沾满了污渍,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还微微发红。他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正是“金辉”的老板辉哥。辉哥手里把玩着一叠厚厚的筹码,脚下踩着吴歌掉落在地上的钱包。

“吴歌啊吴歌,”辉哥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我说你小子,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钱输光了,就想赊账?你拿什么赊?拿你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吗?”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吴歌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咬着牙,声音嘶哑地吼道:“辉哥,你再借我五万!就五万!我一定能翻本!”

“翻本?”辉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弯下腰,用筹码拍了拍吴歌的脸,“你拿什么翻?拿你那点可怜的工资,还是拿你那个进去了八年的好兄弟?哦,对了,听说他前几天出来了。怎么,没来接你?”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吴歌的心里。他猛地站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不准你提他!”

“哟,还急了?”辉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不提他也行。钱呢?今天你要是拿不出钱,我就把你这两条手留下,让你以后回家抱孩子都抱不稳!”

就在辉哥身后两个打手要上前架住吴歌时,一个沙哑而平静的声音,像一颗石子投入喧嚣的池塘,瞬间让周围的空气凝固了。

“他欠你多少?”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陈自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包间的门口。他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神情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陌生人。

吴歌看到那个身影,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脸上的愤怒和绝望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羞愧,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辉哥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陈自明。他虽然不认识这张脸,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把生死当儿戏的冷冽气息,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他冷笑一声:“你是谁?你替他还?”

陈自明没有回答他,而是从口袋里缓缓抽出一张银行卡,那是他以前用的银行卡,他用两根手指夹着,朝辉哥的方向轻轻一抛。银行卡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了辉哥脚前的筹码堆上。

“密码,六个八。”陈自明的声音依旧平淡,“里面够不够还他的账,你自己去查。现在,我可以带他走了吗?”

整个赌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小小的银行卡上,又移回到陈自明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上。

辉哥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盯着陈自明看了足足有十秒钟,脑中飞速运转,将眼前这个男人的气质与那些只存在于江湖传说中的名字一一比对。忽然,一个让他脊背发凉的绰号闪过脑海。他试探着,声音里带上了些许自己都未察觉的忌惮:“A帮的……‘裁缝’?”

陈自明嘴角微微上扬,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裁缝在量体裁衣前,审视布料的冰冷眼神。“你认错人了。”

这个回答,等于承认了一切。

辉哥的瞳孔猛地一缩,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八年了,这个名字就像一个被封印的鬼故事,没想到今天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忙弯腰捡起那张卡,双手奉上,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误会,天大的误会!原来是明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他朝身边的手下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明哥和吴歌兄弟看座!上最好的茶!”

陈自明没有理会他的殷勤,他走到吴歌面前,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他伸出手,拍了拍吴歌肩膀上的灰尘。

“起来,回家了。”

吴歌再也忍不住,这个在赌场里被打不吭声、输光眼不红的男人,在这一刻,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抓住陈自明的手,像个迷路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泣不成声。

“哥……我……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晓晴……我……”

陈自明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半扶半拖地,带着他走出了这个让他堕落的地方。

走出金辉娱乐城,午夜的冷风一吹,吴歌打了个寒颤,酒意和那股歇斯底里的狂热终于褪去大半,只剩下无尽的羞耻和冰冷。他任由陈自明扶着,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王秉义去路边开车,陈自明则扶着吴歌在街边的花坛沿上坐下。

两人沉默了很久,久到吴歌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哥,”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陈自明没有看他,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点上。猩红的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我进去的时候,我三十,你二十八。”陈自明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你是个要当爹的男人了。”

这句话很平淡,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吴歌心上。他猛地抬起头,痛苦地摇头:“我当不了!我当不了!我连自己都管不好,我怎么当爹?我怕……我怕我保护不了他们,我怕我会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陈自明打断了他,终于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烟雾中紧紧锁住他,“像我一样进去八年?还是像我一样,让你嫂子一个人在外面等?”

吴歌被问得哑口无言,泪水再次涌出。

“吴歌,你看着我。”陈自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你模仿了我八年,学我打架,学我喝酒,学我装逼,你觉得你很像我了,对不对?”

吴歌愣愣地点头。

“你学的都是最没用的东西。”陈自明将烟头狠狠摁在地上,“你没学我进去之前,是怎么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开货车,没学我怎么把赚来的每一分钱都攒起来给你嫂子买戒指。你只学了我当混混的样子,却没学我怎么当一个男人。”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吴歌,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锐利的锋芒。

“你在外面替帮里收债,打断过别人的腿,砸过别人的场子,你觉得你很狠,对不对?”陈自明的声音冷了下来,“可你连自己的家都守不住!你的拳头能砸开赌场的门,却敲不开自己家的心门!吴歌,这不是狠,这是窝囊废!”

这番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捅进吴歌的心脏。他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是啊,他在外面是人人畏惧的“吴哥”,可回到家,面对晓晴期盼的眼神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却像个被吓破了胆的懦夫。

“逃避责任,当不了英雄。躲在赌桌上,更保护不了任何人。晓晴和孩子不需要一个‘裁缝’,她们需要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这个角色,我演砸了,现在轮到你了。你还要继续学我那个最失败的样子吗?”

吴歌彻底呆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陈自明,八年牢狱,仿佛把他身上所有的戾气都磨掉了,只剩下最坚硬的内核。他一直以为自己活成了陈自明的延续,却原来,自己只是在拙劣地模仿一个幻影。

“起来。”陈自明再次伸出手,“把腰杆挺直了。从今天起,别再活成我的影子。去活成你孩子的天。”

吴歌看着那只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颤抖着,慢慢地握了上去。这一次,他没有哭,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挺直了那弯曲了太久的脊梁。

远处,王秉义的车灯划破黑暗,缓缓驶来。新的一天,似乎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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