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将城中心的废墟染成一片橘红,焦糊的气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凌翊刚跟着骑士踏入这片区域,目光就被前方的景象钉住——蓝梦蝶趴在碎石上,皇女的靴跟正死死踩在她的后背上,她嘴角溢着鲜血,散落的蓝色花瓣沾了灰和血,再也没了之前的光泽;不远处,戴着羊头骨面具的牧羊人单手提着奥莉薇娅,少女脸色苍白如纸,手臂无力地垂着,显然已失去反抗的力气。
“蓝梦蝶!”
凌翊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疲惫瞬间被恐惧冲散。他挣脱开骑士的视线,跌跌撞撞地朝蓝梦蝶跑去,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也顾不上疼,伸手就去扶她的肩膀:“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能说话吗?”他指尖触到蓝梦蝶后背时,她疼得闷哼了一声,却还是勉强睁开眼,虚弱地摇了摇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皇女,把脚移开吧。”
骑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浑厚的语调里听不出情绪。皇女闻言,撇了撇嘴,脚下的力道先松了松,随即脚尖一点地面,身体像片羽毛般飞回半空中,银弓斜挎在肩头,黑白闪电在箭尾若隐若现。“我说什么来着,”她看着骑士,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你还是狠不下心,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带他过来。”顿了顿,她又转向骑士,语气沉了些,“外围的感染者清理完了吗?”
“完了,人数对的上。”骑士颔首,黑色盔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本体没在这里。”
就在这时,牧羊人那边传来一声低笑。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羊头骨面具,指缝间还残留着明煌碎片的微光——显然已将碎片彻底吸收。下一秒,他像扔垃圾似的,随手将奥莉薇娅甩在地上,少女撞在断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却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这次感染了这么多人,本源之力攒得差不多了。”牧羊人的声音沙哑又兴奋,目光扫过废墟,“接下来,它的任务就是该复活它的主子了。”
凌翊正忙着给蓝梦蝶擦嘴角的血,听到这话时,手指猛地一顿。而骑士突然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拉拢:“喂,小子,要加入夜愿吗?给你一个变强的机会,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连保护朋友都做不到。”
凌翊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震惊,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你们……原来是一伙的?”他想起刚才骑士帮自己清理寄生者、递水袋的样子,心脏像被攥紧了似的——那些关心,难道都是假的?
骑士挠了挠头盔的侧面,语气坦然得有些过分:“昂。”
凌翊没再说话,只是缓缓低下头,将蓝梦蝶更紧地护在身后。他的手指攥成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加入。”他抬眼看向骑士,目光扫过半空中的皇女,又落在牧羊人身上,“我不会和伤害蓝梦蝶的人做同伙,就算能变强,也不会。”
牧羊人骨面具下的红光微微晃动,他向前两步,绕着凌翊转了半圈,指尖的丝线无意识地扫过碎石——这少年的眉眼轮廓,总觉得在哪见过,是旧档案里的画像?还是老大偶尔提起的故人?他皱着眉(尽管面具遮不住表情,却能从僵硬的动作里看出纠结),嘴里喃喃:“在哪见过呢……”
“你在思考什么?”半空中的皇女收起花痴的模样,银弓上的黑白闪电渐渐隐去,语气带着几分好奇。
牧羊人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皇女和骑士:“你们没觉得……这少年跟咱们老大长得很像吗?”
皇女闻言,立刻俯身盯着凌翊的脸,眼睛瞬间亮了:“你不说我都没注意!这眉骨、下颌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骑士也凑过来,黑色头盔的阴影罩住凌翊,语气带着几分猜测:“难道是私生子?”
“有私生子很正常吧!”皇女突然拔高声音,双手托腮,眼底又泛起花痴的光,“那么强大的男人,没三妻四妾才奇怪吧?要是能嫁给那种人,就算当小妾我也愿意啊!”
骑士轻咳一声,别过脸,盔甲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我相信他的品质不会让他做这种事……嗯,我只是不想承认。”话里的别扭劲儿,连凌翊都听出来了——他分明是不愿接受老大有私生子的可能,却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就在这时,牧羊人的袖口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他抬手按在袖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随即侧过身,压低声音与对面沟通。不过片刻,他放下手,朝皇女和骑士摆了摆:“别乱猜了,老大的计划已经开始了,我们该走了。”
“啊?这就走了?”皇女恋恋不舍地回头,目光还在脑补“老大”的模样,“要是能再多见他一面就好了……”
骑士没理会她的碎碎念,抬手从盔甲内侧摸出三瓶泛着淡蓝色光泽的药水,朝凌翊扔了过去:“喂,小子,接住!给你朋友和那姑娘喝了,回复得能快一点。”他顿了顿,黑色头盔转向凌翊,语气带着几分期许,“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加入我们,夜愿第十三席的席位,一直向你敞开。”
牧羊人也走上前,目光扫过凌翊护在身后的蓝梦蝶,又落在不远处的奥莉薇娅身上,声音比之前柔和了些:“对了,不知道你叫什么……提醒你一句,萨兹米尔的主城之下,是一处古战场。很快会有强大的源界种在那里复活,你要是能联系上法奥斯学院的人,就给他们提个醒吧。”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原本笼罩着城中心的透明结界开始淡化,像被风吹散的雾。那些燃烧的火焰也不再跳动,而是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为虚无,连焦糊的气味都消散了大半。凌翊只眨了一下眼,再抬头时,牧羊人、骑士和皇女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他手里攥着的三瓶药水,以及满地狼藉的废墟。
凌翊蹲在蓝梦蝶身边,指尖微微发颤。他小心翼翼地撬开蓝梦蝶的嘴角,将淡蓝色药水缓缓倒进去,目光紧盯着她的喉咙——直到看到她喉头轻轻滚动,咽下药水,才松了口气,用袖子擦去她嘴角残留的药渍。接着,他又挪到奥莉薇娅身边,同样轻柔地喂下药水,看着少女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血色,紧绷的神经才稍缓。
最后,他握着剩下的一瓶药水,走到查尔斯面前。老人瘫在碎石上,浑浊的眼睛没有丝毫焦点,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凌翊想扶起他,却被查尔斯枯瘦的手轻轻挡住。
“不用了……”查尔斯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手指在空气中摸索了几下,才碰到凌翊的手腕,“我靠着明煌活了五百年,够久了……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这药水,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凌翊还想劝说,查尔斯却侧了侧头,像是在仔细辨认声音:“你叫……凌翊?”
“嗯,我叫凌翊。”凌翊点头,心里莫名一紧。
“凌翊……”查尔斯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我想起了……另一个凌翊。那是很久以前了,他和你一样,声音里带着股不服输的劲。”
凌翊愣了一下,手里的药水瓶差点滑落:“还有人跟我同名?”
“不止同名……”查尔斯的呼吸越来越轻,声音却陡然凝重起来,“孩子,你要记住——这个世界的史书,早就被改写过了。世人说勇者杀死了魔王,可真相是……魔王为了拯救世界,耗尽力量死了。”他攥紧凌翊的手腕,力道意外地大,“现在的勇者,根本不是救世主!他要集齐明煌碎片,牺牲大多数人的性命,重新复活魔王,让自己成为主宰!千万不能让他得逞,一旦明煌碎片集齐,就没人能敌过他了!”
凌翊看着查尔斯浑浊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心头一震,重重点头:“我记住了,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查尔斯听到这句话,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缓缓松开凌翊的手,浑浊的眼睛慢慢闭上,嘴角还带着释然的笑。下一秒,他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沙粒,一点点剥落,融入脚下的碎石中。凌翊想伸手抓住,却只摸到一片虚无——老人的身体越来越淡,最终彻底化为尘埃,与废墟里的沙子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存在过。
风掠过废墟,卷起细碎的沙粒,凌翊握着那瓶没送出去的药水,站在原地,心里沉甸甸的。蓝梦蝶和奥莉薇娅还在昏迷,而他肩上,突然多了一份更重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