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暖光淌在黑檀木长桌上，奶油蘑菇汤腾着细白热气，焦香的牛排被切成规整的小块，烤鸭油亮的皮泛着琥珀色光泽。凌翊跟着赫洛尔几人站在长桌一侧，见赫洛尔抬手按在左胸微微躬身，罗格斯、蓝梦蝶和奥莉薇娅也跟着行了个标准的学院礼，他连忙有样学样——指尖还无意识蜷了蜷，模仿着躬身的弧度。
“各位不必多礼。”莱恩坐在主位上轻笑，金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抬手挥了挥，侧厅很快走出十几位侍女，每人手中捧着小提琴，弓弦轻颤间，舒缓的旋律便裹着暖香漫满了厅堂。凌翊跟着众人落座时，还忍不住偷瞄了眼侍女们的演奏姿势，直到蓝梦蝶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才乖乖坐直了身子。
“莱恩，没想到几年不见，你都成了金辉之城的城主。”奥莉薇娅端起面前的水杯，指尖抵着杯沿转了半圈，金眸里带着几分笑意，“怎么，还没找到其他心仪的人？”
莱恩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指尖摩挲着杯壁上的纹路，苦笑道：“并没有，我的目标一直很坚定。”
“只可惜……”奥莉薇娅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放软了些，“她现在还没法回应你的心意。”
这话里的暗喻像羽毛般飘在空气里，赫洛尔握着刀叉的手紧了紧，金色短发下的耳尖悄悄泛红；罗格斯黑眸微垂，假装盯着盘中的牛排，实则余光扫过两人；蓝梦蝶也抿了抿唇，没敢说话。凌翊的叉子叉着两块牛排往嘴里送，腮帮子鼓得像含了颗圆滚滚的团子，刚咽下去又去夹烤鸭，结果没嚼两口就猛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你慢点！”蓝梦蝶立刻倾过身，左手拍着他的背，右手端过自己的水杯递过去，声音压得极低，“又没人跟你抢，急什么？”凌翊接过水杯猛灌了两口，才顺过气，含糊地说了句“好吃”，又拿起了叉子。
赫洛尔偷偷瞥了眼主位上的莱恩——对方正看着凌翊的样子失笑，倒没露出不满，可他还是觉得耳热，悄悄用眼神瞪了凌翊一眼；罗格斯则指尖掐了下眉心，心里默默叹气：这凌翊，简直是把“饭桶”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在城主面前这么吃，也太丢法奥斯学院的颜面了。
“哈哈哈！年轻人吃得尽兴就好！”莱恩的笑声在小提琴旋律里格外爽朗，他指了指满桌佳肴，对众人摆了摆手，“各位都别拘谨，放开吃——你们喜欢这桌菜，才是给我最大的面子！”
凌翊闻言眼睛一亮，刚想再叉一块烤鸭，就被蓝梦蝶用眼神制止了，只好乖乖放慢了咀嚼速度。这时赫洛尔放下刀叉，金色短发下的蓝眸带着几分郑重：“城主大人，关于古战场的事……”
莱恩的笑容淡了几分，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古战场牵涉金辉之城的核心机密，抱歉不能交由你们调查。但我已经下令加大巡查力度，增派守卫，一定会杜绝源界种的入侵。”
罗格斯放下水杯，黑眸里没什么波澜，只微微颔首：“我相信金辉之城的实力。那我们接下来……”
“接下来几天你们就先留在城里吧。”莱恩打断他，语气缓和下来，“我会让人安排好酒店房间，一旦有异常，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
“麻烦你了，莱恩。”奥莉薇娅轻声道谢，金眸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莱恩看着她，声音放柔了些：“饭后能否赏脸，陪我出去走走？”
奥莉薇娅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委婉却坚定：“危机还没完全解除，我得抓紧时间恢复实力，就不打扰您了。”
“那可太可惜了。”莱恩眼底掠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掩饰过去，转而将目光投向凌翊——自始至终，他都没感知到这个年轻人身上有半点魔力波动，却能和法奥斯的学生待在一起，实在奇怪。
“年轻人，为何我感知不到你的魔力？”
凌翊正含着一口奶油蘑菇汤，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蓝梦蝶见状，悄悄用手指在桌下戳了戳他的胳膊，他才猛地抬头，慌忙咽下汤，有些局促地解释：“城主大人，我体质特殊，没法储存魔力。但别人发出的魔法，我能吸收转化成自己的魔力，还能复制见过的——甚至我想象出来的能力。”
这话一出，满桌瞬间安静下来。莱恩握着杯柄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明显的震惊；赫洛尔的蓝眸微微睁大，显然没料到会有这种罕见的能力；罗格斯的黑眸里也多了几分探究——复制能力，哪怕在整个魔法界，也是闻所未闻的存在，蓝梦蝶和奥莉薇娅听过凌翊说自己觉醒了固有能力，没想到会这么逆天。
“好！好一个特殊体质！”莱恩很快回过神，拍了拍手，语气里满是欣赏，“有没有兴趣加入金辉之城？我可以给你最优渥的待遇。”
凌翊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城主大人，我对法奥斯学院更感兴趣，只能您拒绝您了。”
“无妨无妨。”莱恩笑着摆了摆手，眼底却掠过一丝若有所思，随即转头和奥莉薇娅聊起了金辉之城的近况。蓝梦蝶在桌下偷偷给凌翊竖了个大拇指，嘴角藏着笑意——这家伙，倒是没忘了自己是“法奥斯的人”。
这场晚餐持续了一个小时才结束。众人跟着侍从坐上马车，被送到了城中一处装修精致的酒店。刚下车，奥莉薇娅就停下脚步，对众人说：“我要去见一位老朋友，先脱离队伍了。”
赫洛尔看着她的背影，蓝眸里满是复杂——十几年未见，他们早已像陌生人，哪怕他心里攒了一肚子话想对她说，也只能硬生生憋回去，连伸手阻拦的勇气都没有。罗格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率先走进了酒店；凌翊和蓝梦蝶则跟在后面，前者还在小声嘀咕刚才的牛排有多好吃。
雨丝像扯不断的银线，斜斜砸在金辉之城的霓虹招牌上，溅起细碎的光。即便大雨滂沱，最繁华的街头依旧人潮涌动——撑着伞的行人、亮着灯的商铺、叫卖声混着雨声，裹着潮湿的烟火气漫开。奥莉薇娅握着刚买的黑伞，伞沿压得略低，金色长发被雨风拂起几缕，却直直朝着街角那辆亮着暖黄灯的餐车走去。
“一份大份香草冰激凌，不要冰，谢谢。”她的声音透过雨幕，落在餐车后。
“吃冰激凌不要冰？”一个带着怯懦的男声响起，黑发年轻人探出头，“你不会是来砸场子的……”话没说完，他的目光扫过那抹耀眼的金发，声音猛地顿住，手里的冰激凌勺“当啷”掉在托盘里。
奥莉薇娅弯了弯唇角，眼底带着点熟悉的促狭：“我就是来找你茬的。别人找你茬你就怼回去啊，有一身实力，胆子倒还是这么小。”
“大、大姐头！”林小夜瞬间站直了身子，局促地擦了擦手，“您怎么来了？您吃过饭没？要不要我给您弄点东西吃？”
“不用，我刚吃过。”奥莉薇娅靠在餐车旁，目光扫过车上的价目表，“倒是你，林小夜，自从你退出队伍，怎么干起路边摊了？最后那笔任务钱，足够你躺平一辈子了吧。”
林小夜的肩膀垮了垮，拿起毛巾擦了擦餐车玻璃上的水雾，声音低了些：“给我妈治病，花光了。”
“那最后……”奥莉薇娅的话顿了顿，语气软了几分。
“当然是治好了！”林小夜立刻接话，却没敢看她的眼睛。
“啪！”奥莉薇娅抬手，一记清脆的手刀敲在他额头上，“以后把话说完，别让人悬着心。”
“对不起……”林小夜揉着额头，声音更轻了，“这就是我当年入队的理由。不过虽然治好了，她的寿命也大幅削减，没几年能活了。做儿子的，至少得陪着她走到最后，所以就开了这个摊——收入不多，但安全。”
奥莉薇娅沉默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色的卡，递到他面前：“林小夜，最近金辉之城可能不太平。这里面大概有一百万，你拿着，带阿姨去其他地方避一避，应该比这里安全。”
林小夜盯着那张卡，手指蜷缩了一下，却摇了摇头：“大姐头，您也知道，这里是萨兹米尔最安全的地方了。其他地方还在为了水资源相互残杀，我不能带妈妈去冒险。如果真的有危险，我会为金辉之城奋战到最后一刻。不过……我有个请求。”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你。”奥莉薇娅的声音很稳。
“您能带我妈离开萨兹米尔吗？”林小夜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我想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哪怕一次也好。”
奥莉薇娅的指尖颤了颤，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你该知道，萨兹米尔的人根本无法离开这片大地。如果是我家族鼎盛时期，或许还有办法，但现在……我无能为力。”
“这样啊……”林小夜低下头，雨水打湿了他的黑发，“所以我们一辈子，就只能待在这个地方，等着被源界种当成食物吗……”
“拿着吧。”奥莉薇娅把卡塞进他手里，语气不容拒绝，“给阿姨买点她爱吃的，别省着。”说完，她转身，抬手挥了挥，伞沿再次压下，准备融进雨幕里。
“队长！”林小夜突然冲了过去，伸手抓住她的左手——他的掌心突然泛起温暖的金光，柔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奥莉薇娅猛地回头，瞳孔骤缩，声音里满是震惊：“为什么你会有……”
“嘘。”林小夜竖起手指，示意她压低声音，掌心的金光渐渐收敛，“您应该知道，这是明煌碎片。”
“你该把它留给阿姨，不是我！”奥莉薇娅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刚才触碰到他手掌的瞬间，她清晰地感知到，他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全靠着碎片的修复力才撑到现在。失去碎片，他活不了多久。
“有些事，就算是神器也解决不了。”林小夜挠了挠头，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倒不如交给您。它还没被激活，不会被其他碎片侦测到——这是我们家族世世代代守护的秘密，到我这代，也算……绝后了。”
奥莉薇娅猛地别过头，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混着什么温热的东西一起滑落。她没再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队长，带着明煌，还有我们仨的意志，杀光那些源界种！”林小夜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异常坚定。
奥莉薇娅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压得很低：“我会杀光源界种，也会带着你们的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
林小夜的脸愈发苍白，却还是扯出个笑：“谢谢……队长，再见。”
“再见了。”奥莉薇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夜里，伞柄被她握得发白。
餐车旁，林小夜掏出一支烟，手抖了好几次才点燃。猛吸一口，烟雾混着雨水吐出，他望着奥莉薇娅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大姐头，我骗了你……我倾家荡产，也没救回被本源之力侵蚀的妈妈。不过我相信你，你一定能驾驭明煌的——我看到了神谕……”
他低头，看向自己早已石化的左腿，石头的纹路在雨水中泛着冷光。“爸妈，你们说……我做的，究竟对不对啊……”雨声渐大，淹没了他的声音，只有餐车的暖灯，还在雨夜里亮着一点微弱的光。
雨还在下，窄巷里积着水洼，霓虹灯的光透过雨帘洒进来，碎成一片模糊的彩。奥莉薇娅靠在斑驳的墙面上，伞早就掉在脚边，金色长发被雨水泡得沉重，贴在脸颊和颈间。刚才强撑的冷静彻底崩塌，泪水终于冲破防线，混着雨水往下淌，她捂着胸口蹲下身，压抑的哭声渐渐变成失控的嘶吼——“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么不公！”
“跟我接触过的人都没有善终……我好不甘……”她捶着地面，水溅湿了掌心，“人凭什么分三九六等？萨兹米尔的人就不是人吗，为什么他们一生被囚禁在这个战时前线当炮灰！”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消失，从童年的逃离到如今，孤独像冷雨再度裹住她，“我又变成孤身一人了……这个世界好冷，前面的世界全是黑的……”
巷口忽然传来轻浅的脚步声，伴着迟疑的问话：“希尔维亚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奥莉薇娅浑身一僵，猛地抬头，指尖下意识攥紧衣角——泛红的眼眶还没褪尽，鼻尖还泛着酸，可刚才崩裂的脆弱瞬间被强行压了回去。像被戳破伪装的幼兽突然竖起尖刺，她飞快抹掉脸上的水痕，撑着墙站起身，周身的气场瞬间切换，又变回那个冷硬的御姐。
深吸一口气，她调整好状态，清冷的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波澜：“凌翊，你怎么在这里？”
凌翊站在巷口，闻言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耳朵尖悄悄泛红：“emm……晚饭吃太多，出来散散步消消食。对了希尔维亚小姐，我刚才绕着绕着就记混了路，图书馆到底该往哪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