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女源界种的固有结界如晨雾般消散，刺耳的碎裂声中，地下空间的岩壁轰然坍塌，碎石如暴雨般砸落，凌翊的黑色短发被气流掀动，眼看就要被掩埋在乱石之下。
奥莉薇娅的金色长发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她瞬间扑至凌翊身前，掌心迸发的金光凝成半人高的光盾——“砰！”第一块巨石砸在盾面，金色光纹剧烈震颤，她的手臂青筋凸起，却死死撑着未退半步。
就在光盾表面裂纹如蛛网蔓延时，奥莉薇娅忽然觉两臂一轻，那沉甸甸的压迫感竟消散大半。她猛地回头，只见白发源界种枯瘦的双手泛着淡银色流光，周身本源之力如潮水般涌出，在整个地下空间织成一层透明护罩，将所有碎石拦在半空。
“这里交给我。”源界种的声音带着濒死的沙哑，却异常坚定，她的目光扫过奥莉薇娅身后的凌翊，“把殿下安全带出去。”
奥莉薇娅握着光盾的手微松，眉峰紧蹙：“我还以为你搞出这么大动静，是想跟我同归于尽。”
“你不配。”源界种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眼底却闪过一丝苦涩，“我只是被勇者耍了——没想到被复活的人，会六亲不认。”
“勇者还活着？”奥莉薇娅的金眸骤然收缩，手中的光盾险些脱手，震惊几乎要冲破她的冷静。
白发源界种忽然邪魅一笑，淡银色的本源之力在她掌心明灭：“你猜？只有活着，才能知道真相。”她的声音弱了几分，枯瘦的手指指向奥莉薇娅身后，“往后直走有条密道，能通往外面……把公主殿下带出去，这是我五百年来最后的夙愿。”
奥莉薇娅沉默片刻，牙关一咬，金色光盾在掌心消散：“你这家伙，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她最后看了源界种一眼，那眼神里少了敌意，多了丝复杂的动容。
转身时，奥莉薇娅干脆利落地抱起凌翊，少年的体重不算重，却让她的动作多了几分谨慎。“作为一个极度讨厌源界种的人类，我挺想让你活下去的。”
话音落，她踩着碎石快步朝密道方向走去，金色长发在身后扬起，再没回头。
白发源界种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嘴唇微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彼此彼此。”
下一秒，淡银色的护罩以她为中心骤然碎裂，如玻璃般炸开的光片溅起，碎石失去阻拦，瞬间将她的身影吞没。地下空间彻底陷入黑暗，只余密道方向传来的微弱光亮，承载着她最后的夙愿，通向外界。
凌翊仰面躺在粼粼水面上，衣摆浸在微凉的水里，却没半分寒意。刚从蚀骨的痛苦里挣脱，他望着天上零星闪烁的碎光发呆，风卷着他的黑色短发贴在脸颊，像双轻柔的手，悄悄抚平眉尖的褶皱。这方天地很奇特，始终悬在白天与黑夜的交界，既没有晨光的暖，也没有夜色的沉，只剩一片模糊的昏蒙。
“哗啦——哗啦——”
清越的水声从身侧传来，不是水波荡漾，倒像是有人踩着水面稳步走近。凌翊偏过头，见月希已在他身旁坐下，衣摆垂入水中却未下沉，指尖轻点水面，漾开细碎的涟漪。
“嗨，在看什么呢？”月希的声音轻得像风，裹着几分温柔。
凌翊收回目光，语气还带着刚脱离痛苦的懒散：“没看什么，就是发呆。”
月希指尖一弹，清脆的响指声落，头顶的昏蒙忽然破开，清晰的画面凭空浮现——奥莉薇娅握着光元素凝成的长枪，正与噬心、蚀骨激烈缠斗，枪尖金光四溅，而画面角落，另一个“凌翊”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处境岌岌可危。
“这是外面的你正在经历的画面。”月希的声音沉了些，“现在的他，还躺在那里没动。”
画面里的厮杀声仿佛能穿透空间传来，凌翊盯着那个毫无动静的自己，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问：“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也做不了。”月希的回答直接又冷静，戳破了所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凌翊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坚定：“虽然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我也想尽一份微薄之力。”
“会死的。”月希抬眼看向他，眼底多了几分复杂。
“我不在乎。”凌翊的声音很轻，却没半分犹豫。
话音落，他撑着水面坐起身，直视着月希的眼睛。原本澄澈的蓝，忽然像被熔金漫过，一点点染成耀眼的金色，瞳仁里盛着未熄的倔强，像头刚苏醒的雄狮，褪去了所有疲惫。
月希愣了一瞬，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下一秒，她眼底的蓝也迅速褪去，化作与凌翊同款的金色，两抹金光在昼夜交界的昏蒙里遥遥相对，像是深埋的羁绊终于被唤醒。
凌翊低头看向水中的倒影，自己的金色眼眸与月希的在水中重叠，他轻声说：“我们的眼睛，出奇的像。好像……我们曾经是一个人。”
他撑着水面站起身，水面竟如实地般稳固：“这两天经历的一切，就像一场梦。真实得能摸到疼痛，却又虚幻得让人不敢信。”
“对啊。”月希也站起身，声音软了些，“人在做梦的时候，从来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句话像根细针，戳中了凌翊心底最软的地方。他鼻子忽然发紧，声音里裹着没藏住的哽咽：“我好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自己……我想回家了。”
月希没有多说，只是上前一步，轻轻将他抱在怀里。凌翊身体一僵，下意识想挣扎，可月希的怀抱很暖，手臂收得很紧，带着能驱散不安的温度，反抗了几下便顺从地放松下来，将脸埋在她肩头，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暖意。
“如果有一天，”月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郑重的试探，“你发现记忆是假的，命运和理想早就偏离了既定的轨道，你和朋友们成了陌生人，甚至一直都在为别人做嫁衣——你会怎么做？”
凌翊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时，金色眼眸里满是坚定：“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荒唐，但这里本就是异世界——我会努力成为神明，扭转时间，把一切拉回最开始的样子，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月希先是“噗嗤”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释然，又几分隐秘的激动：“扭转时间？哈哈哈，确实荒唐……”她的声音忽然压低，轻得像被风吹散的碎语，“但理论上，也是可以的。”
“你说什么？”凌翊没听清最后一句，微微蹙眉追问。
月希迅速收敛了情绪，摇摇头，语气恢复自然：“没什么，我是说，我会帮你打倒外面的危险。”
凌翊怔怔看了她两秒，眼底的坚定软了些，轻声说：“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我。”月希张开怀抱，脸上露出明朗的笑，“来吧，让我们去杀光那些想要夺走我们一切的人。”
凌翊望着她眼底与自己同源的金光，郑重地点了点头，迈步上前，与她紧紧相拥。
“你不在乎，总有人在乎啊。”月希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轻得像一句叹息，却带着沉甸甸的温度。
就在两人相拥的瞬间，强烈的金光从他们身体里迸发，如破晓的朝阳冲破云层，瞬间将这昼夜交界的混沌染成一片耀眼的金，连水面都映着细碎的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点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