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吞噬了木梁,发出噼啪的哀鸣,与远处金铁交击的噪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特里尔镇最后的挽歌。
少女尤莉娅蜷缩在自家药房柜台下的角落里,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试图阻隔那些令人胆寒的声音。但恐惧无孔不入,它像冰冷的毒蛇,沿着脊椎缠绕而上,扼住了她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烟尘与某种陌生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妈妈……爸爸……”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震颤。几小时前还充满生机的家园,此刻已沦为炼狱。她透过柜台的缝隙,看到窗外晃动的、扭曲的黑影,它们穿着不似帝国制式的铠甲,行动间带着非人的僵硬与迅猛。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滋长:消失吧……让这一切都消失吧!
她不想再看到任何破坏,不想再听到任何惨叫。她只想回到那个开满鲜花、平静安宁的特里尔。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停在了药房门外。沉重的、带着粘稠液体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
尤莉娅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极致的恐惧像海啸般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她紧紧闭上眼睛,内心深处发出无声的尖啸——
消失!快点消失啊!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喧嚣——火焰的爆裂声、武器的撞击声、甚至风的声音——都在刹那间归于死寂。
尤莉娅感到一股温暖而庞大的力量从地底深处涌出,温柔地包裹住她,又如同决堤的洪流,奔涌向四面八方。她脚下的地面微微发光,浮现出转瞬即逝的、古老而繁复的纹路。
她最后看到的,是柜台外那道逼近的黑影,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素描,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在空气中。
然后,无边的黑暗吞噬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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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边境的初春,风里还带着未褪尽的寒意。威尔·洛克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旅行外套,目光投向远处那片熟悉的丘陵。翻过那里,就是他的家乡,盛产“特里尔蓝铃花”的小镇。
“威尔,快到了吗?”
身边传来清脆的女声。蒂娜·密涅瓦,他从小到大的同伴,正用她那双罕见的银灰色眼眸望着他。她背后交叉背着两把训练用短剑,步伐轻快而稳定,像一只时刻保持警惕的小豹子。
“嗯,翻过这个坡就是。”威尔笑了笑,试图压下心头莫名的不安。最后一次收到母亲的信已是半年前,信里一切如常,但之后便再无音讯。这种不寻常的寂静,让他和负责照料他们的老神官克莱芒都十分担忧,这才有了这次归乡之旅。
然而,当他们登上坡顶时,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没有预想中炊烟袅袅的祥和景象,没有孩童奔跑的喧闹,更没有风中传来的蓝铃花香。
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
特里尔镇,仿佛被一只巨人的脚狠狠碾过,只剩下残破的骨架在夕阳下无声哭诉。
“……怎么会这样?”蒂娜失声低语,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背后的剑柄。
威尔没有回答,他像被抽空了力气,踉跄着冲下斜坡,冲进那片废墟之中。“爸!妈!有人吗?!”他的呼喊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得不到任何回应。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甚至没有挣扎的痕迹。只有被彻底摧毁的房屋,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无。仿佛整个镇子的居民,连同他们的生活痕迹,都被某种力量凭空抹去了。
“威尔,这里!”蒂娜在一处半塌的建筑前喊道,那曾是镇上的药房。
威尔冲过去,顺着蒂娜指的方向,在倒塌的梁柱和碎瓦之间,他看到了一抹与周围灰败格格不入的颜色——淡金色的头发。
那是一个少女,蜷缩在形成的狭小空间里,双眼紧闭,白皙的脸上沾着些许尘土,却没有任何伤痕,胸脯微微起伏,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尤莉娅?”威尔认出了她,镇上的医生学徒,一个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女孩。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是唯一的幸存者?
“还活着!”威尔探了探她的鼻息,心中涌起一丝希望。他小心地和蒂娜一起搬开障碍物,将昏迷的少女救了出来。
就在他将尤莉娅背起,准备先离开这片不祥之地时,一阵低沉而充满恶意的嘶吼从废墟的另一头传来。
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它大致有着人形,但肢体扭曲,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眼中闪烁着浑浊的红光。它手中握着一把锈蚀的断刀,目光死死锁定了威尔背上的尤莉娅。
“那是什么东西?”蒂娜瞬间拔出双剑,挡在威尔身前,声音紧绷。
“不知道……但不像是活人!”威尔感到背脊发寒。
魔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猛地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蒂娜娇叱一声,迎了上去。双剑划出凌厉的弧线,精准地格开了魔物的劈砍。但兵刃相交的瞬间,她脸色一变——好大的力量!
魔物完全不顾防御,疯狂地挥刀猛攻。蒂娜凭借灵活的身手周旋,剑刃几次砍中魔物的身体,却只能留下不深的伤口,对方毫无知觉般继续攻击。
“威尔,带她先走!这东西不对劲!”蒂娜咬牙喊道,一次硬碰硬的格挡让她虎口发麻,短剑险些脱手。
魔物抓住她瞬间的破绽,一刀荡开她的左手剑,另一只利爪般的干枯手掌直取她的咽喉!
蒂娜瞳孔收缩,已然来不及闪避。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空气。
一道灼热的光线擦着蒂娜的脸颊飞过,精准地命中了魔物的头颅。魔物的动作猛地一滞,头颅像熟透的果实般爆开,无头的躯体摇晃了一下,重重倒地,化作一阵黑烟消散,只留下那柄断刀。
蒂娜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到威尔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枪口还冒着缕缕白烟的短铳。这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之一,据说源自古老的炼金术。
“你没事吧,蒂娜?”威尔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他迅速将短铳收回腰间。
蒂娜摇了摇头,刚想说话,一个沉稳冷静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以皇帝与帝剑之名!幸存者,到我们身后来!”
威尔和蒂娜循声望去,只见一队约七八人的士兵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废墟边缘。他们身着银灰色的制式铠甲,披风上绣着一柄贯穿皇冠的长剑徽记——正是帝国直属的“帝剑保卫团”。
为首的小队长手持一支长管步枪,枪口同样飘着轻烟,显然,刚才那致命一击并非威尔所为。她是一名年轻女性,面容俊秀,眼神锐利如鹰,一头利落的紫色短发更添几分英气。她快步走来,目光扫过昏迷的尤莉娅和手持武器的威尔与蒂娜,最后落在那魔物消散的地方,眉头微蹙。
“我是帝剑保卫团第七小队队长,菲奥奈·阿莱克希亚。”她的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更多的‘污秽’可能还在附近。跟我们走,去最近的避难所。”
威尔看着眼前这位气质非凡的女军官,又看了看背上昏迷的尤莉娅,再环顾四周死寂的故乡。寻找父母的线索似乎彻底断了,而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这位昏迷的少女身上。
他没有犹豫太久。
“我们跟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