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结束，人群伴随着躁动涌出教室。
周行曲起手臂，将头埋进臂膀，他没兴趣跟别人争着洗澡和吃饭。
他厌恶人群，厌恶那些混杂的气味，厌恶不经意的触碰，厌恶被迫与陌生人共享呼吸。只是想到深入自己体内而被吸收的那些气体，在这不久之前进入过其他躯体，就足以让周行感到窒息。
对这所重点高中的高三生来说，下午放学与上晚自习中间的间隙，是校方这台冰冷机器莫大的恩赐。让学生能浮上水面，深深的喘一口气。
周行早就闭上双眼，任由积攒了一天的倦意如潮水般浸漫。
对于他来说，相比较于食堂与宿舍里那种到处都弥漫着浓烈的他人气息，随时都要注意躲避他人无意的接触的氛围。这一段时间用来在独占整间教室，补充睡眠才是绝佳选择。
二十分钟后，临近黄昏。周行在一片寂静中醒来，比手环上的闹钟早了一分钟。长期的规律生活，给他带来了极其精密的生物钟。
周行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从书包里摸出眼药水，朝着眼眶里滴了几滴。视线有些散光，模糊成了一团晃动的光斑。他安静的等待视力恢复，然后起身离开了教室。
食堂人潮已散，随意买了几样吃的，周行找了一个通常无人问津的桌子坐了下来。
还没有动几下碗里的饭菜，一阵烦人的喧闹声响起，他侧眼看去，一群人占领了这块空旷的领地，将他这个原住民几近包围。厌恶的感觉一阵阵的从周行胃里涌上，喉头一阵酸涩。
他失去了所有食欲，拎起吃的，转身向泔水桶走去，任由食物落向桶底。
压抑下那股恶心的感觉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果然空无一人，他算准了时间，每次这个时候，总能完美的避开所有舍友。
不过那令他作呕的气息仍未散去，还混杂在宿舍的空气里。
周行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只好屏着气，直到肺部传来刺痛才小心的换气。就这样草草洗好了澡，将换下的衣物机械的搓洗干净。
夜风袭袭，周行逃离了宿舍后补偿性的呼吸着，想要把刚才被迫吸入的浊气都置换出去。多亏学校的绿化很好，空气算得上清新。
“诶诶同学，XXX还在你们宿舍吗？我记得你跟他一直一个宿舍来着。”一只手突然拍上他的肩膀。
周行猛的闪过身子，大幅的动作让身旁的男生愣在原地，手还尴尬的悬在半空。
“不知道，别碰我。”没等那人再开口，周行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宿舍楼。“这人神经吧？”那人看着自己的手嘀咕着。
周行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这座学校修建的年代比较久远，但占地面积很大，教学楼离宿舍还有段距离。
傍晚的天空总被染成粉紫色，周行抬头望着一棵枯树，明明当处炎热的夏季，枝干却没沾上一片绿叶，只挂着一具干瘪的外壳默默独占一隅。
“可怜。”周行无声动了动嘴唇，忽然一点闪烁的星光映在周行的眼畔。
“北极星？”周行向着那颗仿佛挂在枯树上的北极星张开了手掌，孤独漂泊了四百光年的星光，夹带着宇宙冰冷的温度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
当细细的月牙挂上了枯树的枝头，周行已经回到教室，重新埋首于题海中，这样的机械重复反而让他感到放松。
晚修结束的铃声响起，周行依旧踩着最后的铃声回到宿舍，他收拾完内务后，就紧接着把脸埋在枕头里。
黑暗如期而至。黎明不一定会到来。
周行看着从窗外散射在桌角的那片黄昏，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搞什么啊？”他努力地搜集着关于“昨天”的记忆，确认之后，周行怀疑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他好像——陷入了循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