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的黄昏再次降临。周行睁开眼，看到小乐正用手指百无聊赖地划着窗玻璃上的灰尘。
“今天陪我随便走走呗。”她跳下窗台。
没有预设的目的地，两人沿着老街漫无目的地闲逛。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在石板路上交融。走过一个转角，周行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那家旧书店还开着。
木质招牌比记忆里更加斑驳，但“南山旧书”四个字依然清晰。橱窗里堆满了泛黄的书籍，空气中飘着纸张与时光特有的气味。
“进去看看？”小乐轻声问，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停顿。
店里的陈设一如往昔。周行站在书架前，指尖拂过书脊，那些熟悉的触感让他恍惚回到了童年。那时他总是蜷在角落的藤椅里，一待就是整个下午，直到书屋的陈爷爷催他回家吃饭。
“小行？”
一个苍老而惊讶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满头白发的陈爷爷推着老花镜，颤巍巍地站起身。
“真是小行啊！都好些年没见你了。”老人上下打量着他，目光慈爱，随即又困惑地看向他身旁的少女，“这位是……你妹妹？看着好生面熟。”
小乐微笑着没有回答。周行摇头：“不是妹妹，是……朋友。”
“朋友好，朋友好。”陈爷爷连连点头，却仍忍不住嘀咕，“奇怪，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姑娘。”
小乐已经自顾自地走向深处那排文学书架，熟练地抽出一本薄薄的诗集。周行跟过去，看见她手中的《飞鸟集》，不禁一怔。
“你也喜欢这个？”他问。
小乐翻开书页，轻声道：“生命有如……”
“——大海。”周行下意识地接上。
两人同时愣住。小乐抬起头，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缓缓念出下一句：“你我相遇在一艘窄船。”
狭窄的过道里，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他们站在相同的书架前，捧着同一本书，念出同一句诗。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正好掠过书架的顶端，将尘埃照得如同飞舞的金粉。
“太巧了。”周行低声说，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不可能是巧合。
他们在那个熟悉的角落坐下，那里还摆着那张褪色的藤椅。小乐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书架，姿态自然而熟悉，仿佛她曾在这里度过无数个午后。
“我以前常来这里。”周行抚摸着藤椅扶手上那个小时候不小心刻下的划痕，“家里吵得厉害的时候，这里就是我的避难所。”
小乐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诗集封面上画着圈。
“有时候我会想，”周行继续说，“如果人生能像一本书，我不想看的就越过，让它永远封存在某个角落，该有多好。”
“然后就可以永远不翻开？”小乐轻声问。
周行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是要等到足够坚强的时候，再把它当作别人的故事来读。”
暮色渐浓，陈爷爷打开了店里那盏老旧的白炽灯。暖黄的光晕洒下来，将两人笼罩在同一个温柔的光圈里。
离开时，陈爷爷执意要把那本《飞鸟集》送给他们。“这本书等你们很久了，”老人意味深长地说，“就像有些相遇，是早就写在命运里的。”
漫无目的地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周行握着那本薄薄的诗集，忽然停下脚步。
“小乐，”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叫她的名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但我想知道你做的这一切，是不是在帮我准备什么？”
小乐转过身，夜色中她的眼睛明亮如星。
“周行，我们不能再一直逃下去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落在他心上，“有些墙，必须亲自推倒。有些事，必须亲自面对。”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