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策马狂奔到镇东头时，远远就看见乌卡卡尔跟只炸毛的黑熊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原地转圈，眼睛红通通的，两行眼泪挂在黢黑的脸上，活像刚被人抢了烤麦饼的孩子，嘴里还念念有词：“大人呢？黎卡尔呢？不会被怪物吃了吧？”
直到看见我们骑马过来，他才猛地顿住，眼泪“唰”地收住，下一秒就扑了过来，哭嚎道：“大人！你们又不等我！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楠翻身下马，看着鼻涕横流的乌卡卡尔，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哭什么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跟个小姑娘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你几百万银币。”
乌卡卡尔抹了把鼻涕，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小本子，低头嘀咕：“今天损失一盘一银元的肉菜，还有我的疾风（骡子），算下来得一千银币……不行，太少了，大人之前说欠我一百万，得再多算点！”
“你还敢跟我算钱？”楠突然握紧拳头，“咚”的一声敲在乌卡卡尔的头上，“老子这辈子只有别人欠我的份，你倒好，还敢跟我记账？”
乌卡卡尔抱着头，委屈地瘪了瘪嘴，不敢再说话了。
朝阳慢慢爬上山头，鱼肚白染亮了半边天。三人三马走在前往玉香亭的路上，穿过零星的丛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广袤的平原铺展开来，肥美的青草绿油油的，不像东边那般枯黄稀薄。
“再过了前面的葛西娜河，就到玉香亭啦！”楠勒住马，回头笑道，可看清我和乌卡卡尔的模样后，笑容瞬间僵住，“卧槽！你们俩这是刚从泥坑里爬出来？”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毛——上面沾着泥土、干树叶，早就从银白变成了土黄色，活像个从深山里跑出来的“白毛怪物”；旁边的乌卡卡尔更绝，黢黑的脸被尘土糊得更黑，头上还顶着个不知道从哪儿捡的破帐篷布，耷拉在脑袋上，像座歪歪扭扭的小宝塔，滑稽得不行。
这三天我们从阿加曼塔小镇一路狂奔，马不停蹄，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早就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你们俩赶紧去洗一洗！”楠皱着眉，嫌弃地往后退了半步，“一个像乞丐，一个像黑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们俩了！”
我没吭声，心里等着乌卡卡尔先开口——这家伙每次都能精准踩中楠的爆点。果不其然，乌卡卡尔立刻咋咋呼呼起来：“大人，没水啊！行囊里最后一个水袋，今早被您洗脸用光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楠的拳头瞬间握紧，指节泛白。
乌卡卡尔见状，秒怂，连忙改口：“没事儿没事儿！大人用得好！您光鲜亮丽的，出去才倍儿有面子！我们俩是粗人，随便找个池塘洗洗就行！”
我赶紧顺着话茬，搂住乌卡卡尔的肩膀，拉着他就往丛林里走：“对！大人您这是给我们俩争光呢，用点水算啥？我们去找找有没有池塘，先走一步啊！”
身后传来楠骂骂咧咧的声音：“我用点水怎么了？我爱干净有错吗？不像你们俩，臭烘烘的跟茅厕里的石头似的！”
声音越来越远，我和乌卡卡尔才松了口气，相视一笑，钻进了丛林。
“大人就是不会过日子，”乌卡卡尔瘪着嘴，揉着头上被楠敲出来的包，“这水多稀罕啊，他每天都要用掉十几袋！”
我看着他头上鼓起来的三个包（之前被敲的还没消，今早又添了一个），憋笑道：“十几袋算啥？大人是少主，已经很省了。想当初西逃的时候，那些贵人一天要用掉十几盆水，我当时渴得快死了，想求他们给一口，结果他们直接把水倒掉，还说‘宁可倒了也不给你们这些野人，你们不配’。”
乌卡卡尔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软了些：“这一路上你开朗多了，之前的事……还没走出来吗？”
我笑了笑，心里暖烘烘的：“见到你们，我早就好了。只是偶尔想起以前的事，还是会有点难受。”我想起落霞城最后一次见凯尔的模样，他哭着喊“哥”的声音还在耳边，可我没说出口——不想扫了眼前的兴。
“行吧，赶紧找水！”乌卡卡尔转移话题，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顺便给你头上的包重新包扎一下，都三天了，怎么肿得更大了？跟又长了个脑子似的。”
我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
乌卡卡尔气鼓鼓地瞪着我，眼睛眯成一条缝：“笑什么？我这药膏很灵的！上次大人被树枝划伤，涂了第二天就好了！”
“好好好，你的药膏最灵，”我笑着求饶，“快找水吧，我快渴死了。”
没走多久，就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顺着声音找过去，只见密林深处藏着一个小池塘，一股清泉从岩石上流下来，像小瀑布似的，注入池塘，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
“有水了！”乌卡卡尔欢呼一声，扑到池边，双手掬起水就往嘴里灌，咕咚咕咚的，像头没喝过水的骆驼，喝够了，又掏出行囊里的十几个空水袋，一个个装满，心满意足地笑道：“这次装了十几个，够大人用到玉香亭了，让他使劲用！”
我也凑过去，猛灌了几口清泉，清凉的水滑过喉咙，一路爽到肚子里，之前的疲惫消了大半。可还没等我缓过神，就看见乌卡卡尔“唰”地脱下裤子，又扒掉上衣，光溜溜地跳进了池塘——“扑通”一声，像颗黑炸弹炸进水里，清澈的池水瞬间被他身上的泥垢染成了墨黑色，漂浮着一层油污。
他探出头，冲我喊道：“愣着干啥？快下来洗啊！身上都臭成咸鱼了！”
我看着池面上飘来的黑色污泥，瞬间绝望：“你把水都弄脏了，怎么洗？”
“怕啥？洗干净不就行了？”乌卡卡尔挑眉，调侃道，“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还是说……太小了，不敢让人看？”
我瞬间炸毛：“你可以说我任何地方小，唯独不能说这个！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大炮’！”
我也不管水脏不脏了，麻溜地脱下衣服裤子，光溜溜地站在池边，故意扭了扭身子，然后“扑通”一声，来了个鲤鱼跃龙门，狠狠砸进池塘里，溅起一大片水花。等我探出头，得意地看向乌卡卡尔，刚想炫耀，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尖叫——
“抓流氓啊！”
乌卡卡尔瞬间眯起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伸手就从岸上抄起自己的长刀，挡在我身前：“谁？出来！”
我也赶紧爬上岸，抓起自己的配刀，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又是一声尖叫，这次更清晰了，就在我左侧的灌木丛后面！
“在那边！”我低喝一声。
“走！”乌卡卡尔率先冲了过去，我紧跟其后，两人一起飞跨过灌木丛——
下一秒，我们都僵住了。
灌木丛另一边，还有一个更大的池塘，几个穿着薄纱的年轻姑娘正泡在水里，见我们俩光溜溜地冲出来，吓得尖叫着把身子埋进水里，闭着眼睛不敢说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拉乌卡卡尔的衣袖：“快走快走！认错人了！”
可乌卡卡尔却迈开大步往前走，我抓了个空，回头一看，他正光溜溜地站在池塘边，叉着腰大喊：“叫什么叫？不就是洗个澡吗？都打扰我跟我兄弟的雅兴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光溜溜的，瞬间脸红到耳根，赶紧蹲下身子，背对着那些姑娘，压低声音对乌卡卡尔说：“哥们儿！注意形象！我们没穿衣服啊！”
乌卡卡尔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又看了看那些捂着脸尖叫的姑娘，黢黑的脸瞬间红成了黑蜜桃，“嗷”的一声，转身就往丛林里跑，速度比被恶魔追的时候还快。
“等等我！”我赶紧朝着姑娘们鞠了个躬，含糊地说了句“对不起”，也光溜溜地跟在乌卡卡尔后面跑了，只留下身后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