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乌卡卡尔刚拐过铁匠铺的巷口，鼻尖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鲜血混着腐肉的腥气，像烂掉的果子泡在血水里，黏腻腻的，顺着夜风往鼻腔里钻。
“别出声。”乌卡卡尔的手瞬间搂紧我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这里不对劲，赶紧回旅馆报大人！”
我猛点头，两人猫着腰往回跑。沿途的店铺早就关紧了门窗，连盏灯都不敢亮，整个小镇静得可怕，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在巷子里飘着：“夜半一旬，小心灯火——”
刚冲进旅馆大门，我们就直奔楠的房间。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乌卡卡尔推开门就往里闯，我紧随其后踏进去——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窗外连半分月光都没有，只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酒气，是楠白天喝的清酒味。
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在腰间摸，指尖碰到个温热的长条形物件——是火折子！我赶紧攥在手里，“咔嗒”一声吹亮，暗红的火星子先冒出来，我又使劲吹了两口，火苗终于窜了起来，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了身前半米的地方。
可没等我晃着火折子照向四周，眼前突然凑过来一张苍白的脸——楠正贴着我鼻尖站着，火光照亮他嘴角的笑，一口白牙在暗处格外显眼。
“卧槽！”我吓得浑身一激灵，手一抖，火折子差点掉在地上。
楠“呼”地吹了口气，火苗瞬间灭了，房间又跌回黑暗里。我刚要叫出声，一只粗糙的大手就捂住了我的嘴，是乌卡卡尔的手，带着点打铁的铁屑味。
“别喊！”他凑在我耳边呢喃，“闭眼，缓一会儿再睁。”
我连忙照做，双手攥紧刀柄，心里默念“没事，是楠的恶作剧”。等心跳稍微平复，我慢慢睁开眼——果然，楠的脸又凑了过来，还故意龇了龇牙，像只恶作剧得逞的猫。
这次我没被吓到，反而忍不住笑了。楠见计策落空，板起脸，伸手递过来一把刀——正是铁匠铺拿的那把，刚才被吓得忘了攥在手里，不知何时被他捡走了。我接过刀，点了点头，余光瞥见乌卡卡尔已经站在门口，后背挺得像堵墙，右手紧握刀柄，指节泛白，死死盯着门外。
我也握紧刀，站在房间中间，而楠则靠在床边，眼神冷得像冰，死死盯着窗外，手里的长剑已经出鞘，剑身在黑暗里泛着冷光。
三人一前一中一后，站位稳得像铁三角，连呼吸都放轻了。
外面的打更声又响了：“夜半二旬——”
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一阵尖锐的嘶吼声从镇西头炸开，紧接着，火光冲天而起，把半边夜空都染成了红色。
“快跑啊！混沌恶魔来了！”有人在哭喊，声音像被撕裂的布，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求饶声，混着怪物的嘶吼，在小镇里炸开。
“咚！咚！咚！”
重物踩地的声音从走廊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最后重重撞在我们的房门上。乌卡卡尔反应极快，顺着门缝就把刀插了出去，“噗嗤”一声，刀刃没入肉体的声音格外清晰。
门外传来一声非人的嘶吼，乌卡卡尔猛地抽回刀，殷红的血顺着刀身往下滴。他刚侧身，“轰”的一声，房门被撞得粉碎，一只头上长角、浑身覆着黑鳞的怪物摔了进来，挣扎着要爬起来。
“砍它！”乌卡卡尔挥刀就劈，长刀直直扎进怪物的胸口。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扑进来一道黑影——是只长着两对肉翼的怪物，额头上刻着倒十字，爪子直抓楠的后背。楠没回头，手腕一翻，长剑“唰”地刺出，剑尖直接穿透怪物的胸膛，把它钉在墙上。
“卡尔！补刀！”乌卡卡尔的声音拉回我的神。
我转头看去，他正死死按着地上的怪物，怪物的爪子还在胡乱扑腾。“砍头！”乌卡卡尔吼道。
我点头，双手握刀，想起当初在平原上砍恶魔的动作，长刀划出一道弧线，“咔嗤”一声砍进怪物的脖子。鲜血瞬间喷溅在我脸上，滚烫的，带着腥气。怪物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我想拔回刀，却感觉刀刃被骨头卡住了，怎么也拔不出来。乌卡卡尔瞥了我一眼，抬脚就踹在怪物的头上，“咔吧”一声，颈椎断裂的声音格外刺耳。我趁机抽回刀，刀身上还挂着点碎肉。
再看楠，他已经收了剑，依旧盯着窗外。那只长肉翼的怪物躺在地上，半截尸体，脸上还留着惊恐的表情，额头上的倒十字在火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大人，待不住了，趁乱走！”乌卡卡尔低声说，依旧守在门口，没回头。
“嗯，收拾东西，马上走。”楠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刚才的厮杀只是捏死一只虫子。
我赶紧把火折子、干粮塞进乌卡卡尔的行囊里，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好了！”
楠率先冲出门，长剑开路，乌卡卡尔背起行囊跟上，我握着刀，跟在最后。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怪物，只有散落的肢解尸块，血腥味浓得让人作呕。
冲出旅馆大门，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发冷——跟当年黎氏部落被屠时一模一样。火光冲天，腐肉混着血水的味道往鼻子里钻，天上飞着长翼怪物，地上跑着带角恶魔，它们追着逃亡的人群，爪子一挥，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驾！”
一声马嘶把我拉回神，楠骑着白马冲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两匹马的缰绳，“快上马！西边被堵了，怪物快屠完这了！”
“大人，疾风呢？”乌卡卡尔看着楠，眼神里满是不舍——“疾风”是那头骡子的名字，是他一路牵着过来的。
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要是想被怪物分食，就回去找那慢吞吞的骡子。”
乌卡卡尔委屈地瘪了瘪嘴，小声嘟囔：“我的疾风啊……”还是翻身骑上了其中一匹马。我也赶紧上马，手里的刀还攥得紧紧的。
三人三马，朝着镇东头狂奔。沿途的惨状不断撞进眼里：一个小孩抱着母亲的尸体哭喊，母亲的肚子被撕开，内脏流了一地；一个老人被怪物追上，爪子穿透胸膛，鲜血溅在墙上……
我不敢再看，猛夹马腹，跟上楠的速度。
“没想到你还会骑马？”楠侧头看我，嘴角带着笑，“还好我多牵了一匹。”
“在部落里天天骑！”我忍不住说，“我当年可是部落里的骑马第一！”
“哟？”乌卡卡尔凑过来，笑着起哄，“那你跟大人比一比，看谁先冲出去！大人骑马可是玉香亭第一！”
楠挑了挑眉，看向我：“来不来？”
我心里的胜负欲瞬间被点燃，咧嘴笑了：“来！”
两匹马并驾齐驱，马蹄踏过血迹斑斑的石板路，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后的惨叫、嘶吼越来越远。楠的白衣在风里飘着，我紧紧跟着他，手里的刀还沾着血，却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在逃亡——是在跟兄弟一起，朝着生路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