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与高中最大的不同,在于选择的多样性。而当林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选课系统里勾选了那门传说中的《死亡文化与殡葬美学》时,她并没意识到,这个选择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你选了什么?”李萌凑过来看她的屏幕,眼睛瞬间瞪大,“卧槽!林檎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门课据说超级阴间,上次有个学长上了之后做了半个月噩梦!”
林檎撇撇嘴,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怎么?怕了?看来你们这些杂鱼的胆子也就针尖那么大。”
“谁、谁怕了!”李萌梗着脖子,“我就是提醒你!而且听说这门课的教授是个怪老头,要求特别变态!”
这话反而激起了林檎的逆反心理。她最讨厌别人告诉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苏清越管着她就算了,连选修课也要被指手画脚?
选课结果出来的那天,林檎看着屏幕上“选课成功”的提示,嘴角刚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手机就响了。是苏清越。
“你把《死亡文化与殡葬美学》退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檎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凭什么?我偏不!”
“那门课不适合你。”苏清越的语气冷了几分,“课程内容涉及大量负面情绪和沉重话题,以你现在的心理状态……”
“我什么心理状态?!”林檎打断她,声音拔高,“苏清越,你是不是觉得我永远都是那个在福利院里需要你可怜的小屁孩?我连选择一门课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苏清越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林檎,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檎不依不饶,“反正我不会退的!你要是看不惯,大可以动用你的‘特权’让教务处把我踢出去!”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胸口剧烈起伏。又是这样!永远把她当成易碎品!她受够了!
然而,当她真正走进那间灯光昏暗、甚至为了营造氛围而刻意降低了空调温度的教室时,心里那点逞强还是悄悄动摇了。教室里坐着的人不多,大多面色沉静,甚至有些阴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薰味,像是檀香,又混合着别的什么,闻起来让人莫名心悸。
第一堂课,白发苍苍、穿着中式对襟褂子的老教授并没有直接讲课,而是播放了一段剪辑影片——不同文化中的死亡仪式、葬礼场景、还有……一些真实的、未经处理的遗容照片。
林檎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攥紧了。她强迫自己盯着屏幕,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当一张特写的、带着诡异微笑的遗容猛然出现时,她几乎要惊叫出声,硬生生咬住了下唇才忍住。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她紧握的拳头。
林檎浑身一僵,猛地转头。
苏清越不知何时坐在了她旁边的空位上,目视前方,仿佛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只有那只手,坚定而用力地包裹住她冰凉颤抖的手指,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温度。
“你……”林檎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闭嘴,听课。”苏清越头也不回,语气冷淡,但掌心传来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林檎的心跳乱了一拍。那种熟悉的、被看穿又被接住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愤怒、委屈、还有一丝没出息的依赖感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尖发酸。她想甩开她的手,身体却贪恋那一点温暖和稳定,最终只是别扭地扭过头,任由她握着。
一整堂课,林檎都听得浑浑噩噩,教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只有手背上苏清越掌心的温度如此真实。下课时,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苏清越跟在她身后,直到走出那栋阴森的教学楼,来到阳光灿烂的室外。
“现在知道怕了?”苏清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听不出情绪。
林檎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眶有些发红,却倔强地瞪着她:“谁怕了!我只是一时没适应!”
苏清越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叹了口气,走上前,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让林檎瞬间僵住。
“这门课,”苏清越的声音低了些,“涉及很多关于‘失去’和‘终结’的讨论。林檎,你确定你准备好面对这些了吗?”
林檎愣住了。她忽然明白了苏清越的阻止并非出于控制,而是……担忧。担心那些关于死亡和离别的议题,会触动她内心深处最恐惧的部分——被抛弃,永恒的失去。
“我……”她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我准备好了”。
“课,我不会逼你退。”苏清越看着她,眼神复杂,“但答应我,如果觉得不舒服,随时可以离开。还有……”她顿了顿,“以后上这门课,我陪你。”
“谁要你陪!”林檎下意识地反驳,心里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由不得你。”苏清越淡淡地说,转身朝图书馆走去,“跟上,你《社会学概论》的预习一塌糊涂。”
林檎看着她的背影,磨了磨牙,最终还是跟了上去。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先前激烈的冲突仿佛从未发生,但某些东西,似乎在那一堂关于死亡的课程和一次无声的握手中,悄然改变了。
而林檎没有注意到,在教学楼的拐角,徐然正站在那里,看着她们相继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死亡文化与殡葬美学》的课程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