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糖的甜味仿佛在唇齿间驻留了很久，连带着那日苏清越耳根微红的模样，也成了林檎心底一个隐秘而柔软的角落。然而，这份短暂的温情并未能驱散逐渐聚拢的迷雾。
关于“安宁”中心和“永晖”的调查，苏清越闭口不谈，但林檎能从她日益频繁的深夜通话和眉宇间凝结的凝重中，感受到事情的棘手。那个在档案室门后窥探的浑浊眼神，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时不时在她脑海中闪现。
这天下午，林檎独自在图书馆查阅社会学资料，为接下来的课程论文做准备。就在她翻动一本厚重的年鉴时，一张对折的、略显陈旧的便签纸从书页中滑落。
她疑惑地拾起，展开。纸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打印的宋体字：
「想知道‘永晖’和苏清越隐瞒的事吗？今晚八点，实验楼天台。」
林檎的心脏猛地收缩，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图书馆里安静依旧，只有书页翻动和键盘敲击的细碎声响，没有任何人注意她这边。
是谁？徐然？还是……那个在“安宁”中心窥探的人？
这张纸条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带来窒息般的恐惧，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苏清越到底在隐瞒什么？“永晖”又是什么？这明显是一个陷阱，但……它精准地戳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不安与疑虑。
她攥紧了纸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把纸条交给苏清越。但一想到苏清越那可能随之而来的、更严密的管控和可能依旧选择隐瞒的态度，一种叛逆的、想要靠自己弄清楚真相的冲动，便压倒了恐惧。
她将纸条揉成一团，紧紧握在手心，直到坚硬的纸角硌得掌心生疼。
晚上七点五十，林檎站在实验楼昏暗的楼梯间，仰头望着通往天台的、锈迹斑斑的铁梯。夜风穿过破损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她深吸了一口带着灰尘和凉意的空气，一步步踏了上去。
天台空旷而荒凉，晚风更大，吹得她单薄的外套猎猎作响。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碎钻般铺陈开来，更衬得此处寂寥。
那里已经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她，倚靠在栏杆上。
不是徐然。那身影更加瘦削，裹在一件不合时节的深色风衣里。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月光勾勒出一张陌生的、带着几分阴郁的年轻男人的脸，眼神锐利而警惕，正是她在“安宁”中心惊鸿一瞥的那双眼睛的主人！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长期压抑的紧绷感。
“你是谁？‘永晖’是什么？苏清越在隐瞒什么？”林檎强作镇定，一连串问题抛了出去，声音在风中有细微的颤抖。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风衣内侧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她。“看看这个。”
林檎迟疑地接过，打开。里面是几张有些年头的黑白照片。第一张，是一群穿着类似病号服的人，站在一个挂着“永晖疗养院”牌子的建筑前，眼神大多空洞麻木。第二张，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进行某种……看起来像是电击的治疗？画面角度隐蔽，带着偷拍的模糊感。
她的目光落在第三张照片上，瞳孔骤然收缩。
照片背景似乎是疗养院的庭院，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气质温婉的年轻女人蹲在地上，正温柔地抚摸着一个瘦弱小女孩的头发。那个小女孩……眉眼间，竟与她记忆深处，福利院张阿姨珍藏的某张旧照片里的母亲，有七八分相似！
而那个年轻女人的侧脸……林檎的心跳几乎停止。虽然照片模糊，但那轮廓，那神态……
“这个女人，”风衣男人的声音如同鬼魅，在她耳边响起，“是苏清越的母亲。而这家‘永晖疗养院’，在二十多年前，因为涉及非人道的精神控制和非法药物实验，被强制关闭了。苏家，是当时的主要投资人之一，试图压下所有消息。”
他顿了顿，看着林檎瞬间煞白的脸，一字一句地，掷下最沉重的炸弹：
“苏清越接近你，保护你，你真的以为，只是因为所谓的‘喜欢’吗？林檎，你好好想想，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在意’的东西？比如，你和这家疗养院，或者说，和照片里那个小女孩……可能存在的关联？”
轰——
林檎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男人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照片从颤抖的手中滑落，散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苏清越的母亲……永晖疗养院……非法实验……自己和照片里小女孩的关联……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被强行拼凑成一个狰狞而可怕的图案。那个给她糖、会因为她勇敢发言而耳根泛红、说着“不能失去你”的苏清越，她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黑暗的家族秘密？而她对自己超乎寻常的掌控和保护，其底下，是否真的包裹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一种被彻底欺骗、被当成棋子的巨大恐慌和寒意，瞬间将她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