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她像个游魂一样,浑浑噩噩地爬上床,拉紧床帘,将自己彻底隔绝在黑暗里。天台上的风,男人沙哑的声音,还有那些如同梦魇般的照片,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放大。
苏清越母亲温柔侧脸与“永晖疗养院”阴森招牌的重叠。
照片里那个酷似记忆中母亲的小女孩空洞的眼神。
风衣男人那句“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东西?”……
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刺着她的神经。原来那些令人窒息的保护,那些看似深情的“不能失去”,可能都建立在如此不堪的真相之上?她只是一个……被监视、被研究、甚至可能与被掩盖的罪恶有关联的“特殊存在”?
信任的堡垒,在残酷的“证据”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轰然倒塌,只剩下遍地狼藉和刺骨的寒冷。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苏清越发来的信息,一如既往的简洁:「在哪?」
以前看到这条信息,她会觉得是关心,或许带着点不耐烦。但现在,这简单的两个字,在她眼里却充满了掌控和监视的意味。
她没有回复。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恶心感涌上来。
过了一会儿,电话直接打了过来。铃声在寂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檎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那个她曾经下意识依赖、甚至开始觉得有些可爱的人,此刻却像一个灼热的烙印,烫得她心口发疼。她直接按了挂断。
对方锲而不舍地再次打来。
第三次铃声响起时,林檎猛地坐起身,按下了接听键,却沉默着,只有压抑的、带着细微颤抖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过去。
“林檎?”苏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在宿舍?为什么不回信息?”
林檎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发紧。她想质问,想嘶吼,想把那些照片摔到她脸上,问她到底隐瞒了什么,问她接近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最终,涌到嘴边的,却是一句带着浓浓鼻音、近乎崩溃的低吼:
“苏清越……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这反常的沉默,如同最冰冷的 死亡证明,彻底浇灭了林檎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火光。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不想在这个可能一直欺骗自己的人面前,显露半分脆弱。
“……你知道了什么?”良久,苏清越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紧绷。
这反应,几乎等于默认。
林檎的心沉入冰窟,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手机狠狠关掉,扔到床脚。
世界,彻底安静了。
也,彻底崩塌了。
黑暗中,她蜷缩起来,紧紧抱住自己冰冷的膝盖,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雪中的幼兽,孤独地舔舐着瞬间被撕裂的、血淋淋的伤口。
原来,所谓的救赎,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另一个更深沉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