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休时间。
我端着食堂打来的午饭，走进教室。
扫视一圈后，我的目光锁定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张阳正独自一人坐在那里，低着头吃着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朝他走去。
「那个，张阳同学？」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善。
张阳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你、你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很小，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
「没什么大事，」我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只是看你一个人吃饭，想着能不能一起聊聊天？」
「聊天……？」
张阳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有人主动找他说话。
「嗯，我是转学过来的新生，对学校还不太熟悉，」我笑着说道，「想认识一下同学。」
「可是我……」
张阳欲言又止。
「你什么？」
「我……不太会聊天……」
张阳低下头。
「而且……你最好不要和我走太近……」
「为什么？」
我明知故问。
「因为……」
张阳的话还没说完——
「喂，大叔。」
一个刺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头，看到三个男生站在我身后。
领头的那个染着黄色头发，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正是王老师纸条上记录的——钱浩。
「你在干什么？」
钱浩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我只是在和同学聊天……」
我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聊天？」
钱浩冷笑。
「和张阳聊天？」
他走到我面前，弯下腰，脸几乎贴到了我的鼻尖前。
「大叔，你是新来的，所以不知道规矩，对吧？」
我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草味，心中暗暗记下这一条——未成年吸烟，又是一项证据。
「规、规矩？」
我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张阳是我罩着的，」钱浩拍了拍我的肩膀，力度很重，「懂我的意思吗？」
「我……我不太懂……」
「意思就是，」钱浩身后的一个小跟班说道，「别多管闲事。」
「我、我只是想和同学聊聊天而已……」
我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开始发抖。
「没、没有别的意思……」
「哈？」
钱浩抓住我的衣领。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是育才中学，不是你们这些老年大叔撒野的地方。」
「对、对不起……」
我连连道歉。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
我的身体在轻微颤抖——这是我特意表现出来的。
在职场混了这么多年，演技早就练出来了。
钱浩看着我这副怂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算了，看在你是新来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他松开我的衣领，拍了拍上面的褶皱。
「不过……」
他凑近我，压低声音说道：
「别让我再看到你接近张阳，明白吗？」
「明、明白……」
我点头如捣蒜。
「很好。」
钱浩满意地转身离开，他的两个跟班也跟了上去。
在经过张阳身边时，钱浩停下脚步。
「记住，放学后来老地方。」
张阳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低声说道：
「我……我知道了……」
三人走后，教室里恢复了平静。
但我能感觉到，周围同学看我的眼神变了。
有同情，有嘲笑，也有幸灾乐祸。
「又是一个软蛋大叔。」
「刚才怂成那样，笑死我了。」
「真是没用的废材大叔啊。」
窃窃私语声传入我耳中。
我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勇哲……」
张阳小声叫住我。
「嗯？」
「对不起……因为我……」
「没事，」我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没事。」
张阳愧疚地低下头。
我坐回座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艾尔雪就坐在我旁边，她一直在观察刚才发生的一切。
「你……」
她小声说道。
「怎么会表现得那么……」
「嘘——」
我用眼神制止她。
「晚上再说。」
艾尔雪皱起眉头，但还是点了点头。
——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后。
我刚走出教室，就被人叫住了。
「勇哲同学。」
我转过身，看到班长李雯走了过来。
她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文静的女生，扎着马尾辫，给人一种认真负责的感觉。
「李雯同学，有什么事吗？」
「那个……」
李雯犹豫了一下。
「我看到中午的事情了。」
「哦……」
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是刚转过来的学生，所以有些事情可能还不太清楚，」李雯压低声音说道，「钱浩那群人……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
「出了名的？」
「嗯，」李雯点头，「他们经常欺负同学，而且……家里背景都不简单。老师们也不太敢管。」
她看着我。
「所以……你还是不要去招惹那群人比较好。」
「我明白了。」
我点头。
「谢谢你的提醒，李雯同学。」
「不用谢，」李雯松了口气，「只要你明白就好。」
她顿了顿，又说：
「其实……张阳同学挺可怜的。他从高一开始就一直被钱浩欺负，我们很多同学都看不下去，但是……」
「但是大家都不敢站出来，对吧？」
我接过她的话。
李雯愧疚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作为班长，却……」
「没事的，」我安慰道，「你也有你的难处。」
「真的很抱歉……」
李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快步离开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其实李雯已经算是很有正义感的了，至少她还会关心别人。
但在校园霸凌面前，一个普通的班长能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太沉重了。
——
晚上，四个人围坐在我的小宿舍里。
「我说……」
艾尔雪第一个开口：
「这个宿舍是不是太小了？挤死我了。」
「这也没办法吧！这本来就是单人宿舍，只有挤一挤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勇哲，你中午的时候为什么要表现得那么懦弱？」
她的语气中带着不满。
「我看到那个叫钱浩的抓着你的衣领，你要是被攻击了怎么办？」
「我知道，」我笑了笑，「谢谢你的关心。」
「我、我才不是关心你！」
艾尔雪脸红了。
「我只是……只是觉得你那样太丢脸了！」
「这个……确实。」
我没有反驳。
「可是勇哲，」罗毅担心地说道，「那些人看起来很危险……你真的没事吗？」
「我当然没事，」我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而且……」
我点开录音软件。
「我还录下了他们威胁我的全过程。」
「——！」
三人都愣住了。
「哈哈，原来如此啊。」
马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没错，」我点头，「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学会了一件事——」
我看着他们三人。
「要抓老鼠，就得先撒诱饵。」
「诱饵……」
艾尔雪喃喃自语。
「所以你是故意表现得那么懦弱的？」
「当然，」我坐回沙发上，「现在证据不足，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我要让他们觉得我好欺负，这样他们才会放松警惕，主动暴露更多。」
我拿出王老师给我的那张纸条。
「根据王老师的情报，钱浩他们经常在放学后把张阳带到废弃仓库。今天我看到了，钱浩确实对张阳说了『老地方』。」
「老地方……就是废弃仓库？」
罗毅问道。
「应该是，」我点头，「明天周六不用上课，我们去那里踩踩点，看看能不能布置一些……监控设备。」
「监控设备？」
艾尔雪疑惑。
「就是能记录影像和声音的东西，」我解释道，「只要拍到他们霸凌的证据，我们就能一举将他们绳之以法。」
「原来如此……」
罗毅恍然大悟。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布局！」
「没错，」我笑了笑，「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城府都没有，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可是……」
艾尔雪还是有些不满。
「你就不能直接揍他们一顿吗？」
「……」
我愣了一下。
艾尔雪这是……在担心我？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暴力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就算我们揍了他们一顿，他们转身就能报警说我们聚众斗殴。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我们。」
我认真地说道：
「所以我们要用合法的手段，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合法的手段……」
马棋若有所思。
「你们这个世界还真是复杂啊，要换做是我的话，就直接把对面干掉，这样才是最便捷的方法。」
「确实很复杂，」我叹了口气，「但也正因为复杂，才有规则可循。」
我看着三人。
「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我要让这群小毛孩知道，什么叫社会的险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