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己的脖子被那双纤细的手掐着无法喘气时,伊尔才想起了梅莉莎...或者应该称呼她为霭,他才想起霭是存在了万年的时间的神造物。
绝对的差距在窒息中显露无遗,霭的力量绝非伊尔与雪莉所能企及,在她面前,二人脆弱得如同待宰羔羊。
新鲜空气被彻底阻断,求生的本能让伊尔疯狂。他双手徒劳地捶打着霭的双臂,双腿在地面奋力蹬踹挣扎。
一切都是徒劳,缺氧的面庞从涨红迅速转为骇人的青紫,生命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这副皮囊中抽离。
直到伊尔的眼白翻起,濒临彻底昏厥的边界,霭才终于松开了扼杀的手。
“咳咳咳...呕...”
空气汹涌倒灌,撕裂般刺痛他的气管,伊尔蜷缩着身体,贪婪地大口喘息。
而跨坐在他身上的霭,神情却透着一股令人战栗的诡异——她正享受着伊尔此刻的痛苦。扭曲的快意几乎要从那双暗紫色的眼瞳中满溢出来。
漫长万载的孤寂,加上刻骨的执念,早已蛀空了霭的内心。雪莉的出现与刺激,更将她的意识推入了某种危险的扭曲境地。
她,已然病态。
看着伊尔的气息渐渐平复,霭眼底的幽光再次炽盛起来。然而,就在她那冰冷的指爪即将重新钳上伊尔喉颈的刹那——
伊尔的瞳孔深处,倏地炸裂出灼眼的金芒。
与之同时,一个冰冷到极致,却又洪亮如开天辟地之音的字符,狠狠凿进了霭的意识海深处:
“滚。”
不含丝毫情感,却裹挟着浩瀚无垠的伟力!
“轰!!”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巨响,霭纤瘦的身躯狠狠砸在了窗边的墙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墙壁瞬间绽开蛛网般的裂纹。
烟尘弥漫中,赤身裸体的霭重重摔落在地,再无任何反应,彻底陷入昏死。
而伊尔的脑海中同样的出现了那个声音,整个大脑仿佛被袭击了一般,发出了尖锐的嗡鸣声。
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触碰了,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瞬间,映入眼帘的,是雪莉被泪水浸染、充满惊惶的脸庞。
好多书...
当伊尔的意识在恢复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各样的书,它们被整齐的排列在各个书架上。
图书馆...这个词汇涌现在了伊尔的脑海中,这是一座图书馆,十分的庞大。
他知道自己要么是坠入一场幻梦,要么便是意识被强行拖拽进了某处不可知之地。因为雪莉的气息,并不在身边。
“滋啦——”
一声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打破了绝对的寂静,是椅腿刮过地面的声响。
伊尔循声望去。
光影的交界处,书海的中央,静立着一张古朴厚重的木桌。桌后,坐着一个人影。
一个与他拥有相同月光般浅色发丝的女人,长发垂落如瀑。仅仅是一个背影,便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女神?”
这很容易想到,伊尔咽了一口唾沫,做了略微的打算之后朝着祂走去。看来他并不是女神,因为女神就坐在那里看书。
“来了?”
祂仿佛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刻。
伊尔刚走至桌旁,祂便恰好合上了手中那本不知名的书卷,像是不经意地打了个轻浅的哈欠,那神态慵懒却透着了然。长久等待的意味,不言自明。
“嗯。”
伊尔不明其意,但那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规则,让他下意识地发出了回应。
“坐吧。”祂抬了抬下巴,指向伊尔身侧那张高背椅。
伊尔依言坐下,动作略显僵硬,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祂面前那平滑如镜的深色木纹桌面。
“那孩子变化真大。”祂指尖在桌面随意一点,语气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让伊尔心头一凛。
桌面如同融化的水银般开始流动、变形,最终凝固为一幅清晰的肖像——那是久远年代的霭。
画中的霭,齐耳短发,笑容还是那般僵硬,最为触动伊尔的,是那双熟悉的暗紫色眼瞳。
里面没有丝毫后世见惯的深邃城府,也无病态的狂热,只有一种未经尘世污染的、近乎笨拙的纯真。
纯真?
伊尔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竟从霭那双总让他感到压迫的紫瞳中,看到了如此截然不同的光彩,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失语。
“你...您之前去哪里了?她好像找了您很长的时间。”
“你最想问的,只是这个吗?”祂反问道,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连声音都剔除了应有的情绪起伏,如同某种宇宙法则的阐述。
祂等待伊尔的反应,目光投向虚空,仿佛在凝视着伊尔所未知的漫长时光:
“你们人类的孩子长大了,总会离开父母去开拓自己的天地。霭,跟在我身边的时间已经太过久远了……”祂停顿了一下,语气如月光般平静,“我想,离开也无妨。”
“所以我去看了看其他的世界。很有趣。”祂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有趣到,让我比预期的逗留得更久了一些。”
“然后您就把我带来了这里?”伊尔的疑惑更深了。
这个“女神”的身份本应该仅仅是书中的角色,何以能干涉真实,甚至将他从现实剥离,拽入此处?
“远行归来,”祂缓缓站起身,走向旁边一架镶嵌着星辰纹路的巨大书架,裙裾拂过地面却悄无声息,“总该给孩子带份礼物。”祂的声音平稳无波,“那孩子太依赖我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得学会寻找新的依恋……培养一些属于自己的爱好。”
祂的手指划过一排散发着幽微光芒的书脊,像是在挑选着什么。
伊尔的目光随着祂的动作移动,不期然落在了祂身上那条式样简约的长裙上。看着祂身上的裙子,伊尔不知怎的想起了那本禁书上所描述的词汇。
这裙子不会是她很久之前的那条吧?
祂的话语平缓,内容却犹如深渊投石:“那孩子很黏我……但过分的黏着终非长久之道。”
听着祂说的话语,伊尔感觉祂好像是将他当做是祂的替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