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彻底隔绝。
林墨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之中，仿佛坠入了虚无的深渊。脚下的地面柔软而富有弹性，却感觉不到任何实体支撑。空气凝滞，带着陈腐的灰尘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旧日金属锈蚀的气味。
“保持清醒。”苏夜雪冰冷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灵视测试？到底是什么？黑暗中，林墨只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狂跳的声音，以及那清浅的、属于女性的呼吸声。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她能感觉到身上制服布料的每一丝摩擦，能感觉到银色血液在血管里缓慢流淌带来的微凉触感。
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模糊。可能只过了一分钟，也可能过了十分钟。
就在林墨的神经快要被这死寂逼到极限时，变化发生了。
前方的黑暗中，缓缓亮起了一点微光。那光芒初时极其微弱，如同远方的星辰，随后逐渐扩大、扭曲，最终形成了一幅模糊而不断变动的画面。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景象。扭曲的、无法用常理描述的庞大结构在虚空中漂浮，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巢穴，又像是城市废墟的疯狂倒影。无数难以名状的色彩在其中流淌、碰撞，发出无声的嘶鸣。林墨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这景象完全违背了她所熟知的一切物理法则和空间认知。
“幻觉……这是幻觉……”她拼命告诉自己，试图用理性的思维去分析，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恐惧却无法抑制。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化。扭曲的结构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仿佛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海洋。在海洋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巨大无比，仅仅是其存在本身散发出的气息，就让她浑身冰冷，血液几乎冻结。她仿佛听到了某种低语，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彻在脑海深处，混乱、疯狂，充满了亵渎的意味。
就在这时，她体内那股银色的血液猛地沸腾起来！不再是之前的微热，而是如同烧开的熔银，在血管中奔涌咆哮！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和亲近感油然而生，仿佛那黑暗海洋中的存在，是她失散已久的……同类？
不！绝对不是！
林默的意识在疯狂呐喊、抵抗。他是人！至少曾经是！那不是他的归宿！
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念在她体内激烈冲突——属于人类林默的恐惧与排斥，以及属于这具身体本能的亲近与渴望。她的头颅仿佛要裂开，眼前开始出现重影，那黑暗海洋的景象似乎要突破某种界限，真正降临于此。
“呃啊……”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双手死死抱住头部。紫色的眼眸中，瞳孔开始不受控制地缩放，边缘似乎出现了细微的、非人的符文。
她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下发痒，仿佛有细小的东西要钻出来。视线边缘，似乎有透明的、触手般的虚影一闪而过。
要失控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突然从侧面袭来，如同极地的寒风，瞬间吹散了她脑海中部分的混乱低语和疯狂景象。
是苏夜雪的气息？她还在外面？
这股冰冷的气息并非善意，更像是一种强力的镇压和警告，但却阴差阳错地帮助林墨暂时压制住了体内暴走的本能。她趁机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感受到的是熟悉的疼痛和腥甜，尽管那血可能是银色的，剧烈的痛楚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眼前的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黑暗重新笼罩。
“呼……呼……呼……”林墨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刚才那一刻，她真的感觉自己要变成某种非人的怪物了。
“吱嘎——”
沉重的石门再次打开，外界的光线涌入，刺得她眼睛生疼。
苏夜雪依旧站在门口，冰蓝色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和更深的审视。她似乎没想到林墨能靠自己，或者说在她的“帮助”下撑过来。
“灵视等级……‘禁忌’。”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黑暗深处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敬畏，“灵魂状态……极不稳定，但韧性……超乎寻常。合格。”
合格？林墨瘫在地上，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刚才她差点就彻底迷失了，这算哪门子合格？
苏夜雪走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道：“能引发‘回响’，你的‘本质’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看来学院对你的评估，还是太保守了。”
林墨抬起头，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无法消解的恐惧：“刚才……那到底是什么？那个黑暗里的东西……”
“那不是你现阶段需要知道的。”苏夜雪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你只需要知道，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而它……也注意到了你。从今以后，你最好时刻谨记保持‘清醒’，否则，下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它……注意到了我？
一股寒意从林墨脚底直窜头顶。她想起那黑暗海洋中的低语和蠕动，那不仅仅是幻象？
苏夜雪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跟上。带你去分配宿舍。希望你不会在睡梦中被自己的噩梦吞噬。”
林墨挣扎着爬起来，脚步虚浮地跟上。经过这次测试，她更加确信，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更危险，而这具身体，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
所谓的“星陨之城”学院，恐怕也绝非什么安全的避风港。
她的目光落在走在前方那清冷孤傲的背影上。苏夜雪……她刚才为什么要帮自己？那股冰冷的气息，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这个冷若冰霜的“首席”，似乎也藏着不少秘密。
而自己的“超凡”之路，注定从一开始，就踏足了最深沉的黑暗。接下来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