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墨并未放松警惕。注意到了营地中那几个气质特殊的兽人。
他们大约有四五人,穿着用某种闪亮鸟羽和打磨光滑的宝石装饰的皮甲,与普通战士的粗犷风格截然不同。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性兽人,身形并不算特别魁梧,但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股精于算计的气质。他很少参与日常劳作和狩猎,大部分时间都在与老萨满和雷恩等核心战士低声交谈,目光时不时地会扫过林墨,带着一种评估和审视,仿佛在衡量一件商品的价值。
莉亚私下里告诉林墨,那是部落的“贸易长老”霍格和他的随从。他们负责与森林外稀少的、相对友善的势力,比如一些中立的精灵聚落或矮人商队进行交易,换取部落必需的盐铁和某些特殊物资。他们是部落里见识最广、也最看重实际利益的一群人。
“霍格长老平时很少来前线营地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待了这么久。”莉亚嚼着肉干,含糊地说。
林墨心中了然。霍格的出现,很可能与自己这个“天降之人”有关。她的奇特力量和来历,在霍格这类人眼中,或许意味着某种“价值”或“风险”。
平静的日子只过了两天。
第三天深夜,林墨被营地外围传来的一阵压抑的骚动和凄厉的兽吼惊醒。她立刻起身,看到篝火旁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气氛凝重。
雷恩和几个战士押着一个被粗壮藤蔓捆得结结实实的兽人走了回来。那个兽人状态极其异常——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身体肌肉不自然地虬结膨胀,皮肤表面浮现出不祥的暗红色纹路,散发着与黑鳞部落那种腐蚀粘液相似的邪恶气息!但他身上佩戴的,分明是白爪部落的图腾饰物!
“是卡加!巡逻队的卡加!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有兽人惊恐地低呼。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袭击一只幼年林枭!完全失去了理智,力大无穷,我们好不容易才制服他!”一名参与抓捕的战士心有余悸地说。
老萨满拄着杖走上前,仔细检查着那个名为卡加的兽人,脸色无比阴沉。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淡绿色的自然能量,轻轻按在卡加的额头。
“吼——!”卡加发出痛苦的咆哮,挣扎得更厉害了。老萨满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他沉痛地闭上眼:“他的灵魂……被污染了。一种极其阴毒的黑暗力量侵蚀了他的心智,激发了他血脉中的狂野,但扭曲成了纯粹的毁灭欲。这是……腐化!”
“腐化”二字一出,在场的所有兽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这对于依赖血脉力量和自然信仰的兽人来说,是比死亡更可怕的诅咒。
“怎么可能?卡加一直很健康!怎么会突然被腐化?”
“难道是黑鳞部落的新武器?”
“会不会是……森林里出现了新的邪恶源头?”
恐慌开始蔓延。
霍格长老也走了过来,他盯着疯狂挣扎的卡加,眼神闪烁,突然开口道:“我记得,卡加昨天下午负责看守东面的荆棘屏障。而那里……距离这位外来者小姐最初出现的月光苔原区域,并不远。”
他话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刚刚闻声赶来的林墨身上!怀疑、恐惧、甚至是一丝敌意,再次弥漫开来!
莉亚立刻站到林墨身前,急声道:“霍格长老!你什么意思?林墨她救了我们的人!她怎么会……”
“莉亚,冷静。”霍格长老打断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腐化的发生需要强大的邪恶能量源。这位林墨小姐来历不明,力量奇特,甚至能抑制黑鳞的腐蚀毒液,这本身就很反常。谁能保证,她带来的不是另一种更隐蔽的危险?”
他的话语极具煽动性,瞬间将林墨推到了风口浪尖。几个原本就对林墨心存疑虑的战士,已经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
雷恩眉头紧锁,看向老萨满:“萨满大人,您看……”
老萨满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能看透灵魂的眼睛,再次深深望向林墨。这一次,林墨感觉到一股更强大的探查力量扫过自己的身体,体内的银色能量本能地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抗拒波动。
老萨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确实从林墨身上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能量,深邃、古老,带着虚空的气息,与森林的自然能量格格不入。虽然目前没有明显的邪恶感,但那种本质上的“异质性”,确实无法完全排除嫌疑。
林墨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刚刚获得的信任将顷刻崩塌,甚至可能被当成邪魔处决!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着老萨满和霍格长老审视的目光,朗声说道:“我无法证明这腐化与我无关,因为我的确无法解释我力量的来源。但我可以用行动证明我的立场。”
她指向依旧在低吼挣扎的卡加:“这种腐化力量,或许……我可以尝试接触一下。我的力量对黑鳞的毒素有效,也许对这种腐化也能起到一些作用。如果我能缓解甚至清除他身上的腐化,是否能证明我的清白?”
这是险招!她根本不确定自己能否对付这种诡异的腐化!但这是目前唯一能破局的方法!
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林墨一步步走向被捆缚的卡加。那兽人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充满了原始的暴虐和仇恨,仿佛要将她撕碎。
林墨深吸一口气,将手缓缓伸向卡加额头那暗红色的纹路。这一次,她不再模仿苏夜雪的冰霜,而是尝试去沟通体内那更深层的、属于“本质”的力量。
银色的能量再次涌动,但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寒气,而是一种更加柔和的光辉,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水银般,渗入卡加额头的暗红纹路。
“嗤——”
仿佛冷水滴入热油,一阵剧烈的反应发生!卡加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暗红色的纹路像是活物般扭动起来,抵抗着银色光辉的侵入!一股阴冷、污秽的精神冲击顺着能量连接,反向冲向林墨的意识!
林墨闷哼一声,感觉像是被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和疯狂的画面淹没!但她死死守住心神,全力催动银色能量!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在她的“视觉”中,银色的光辉正与一股粘稠的、充满绝望和愤怒的黑暗能量激烈对抗、相互湮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墨的额头渗出冷汗,身体微微颤抖。而卡加身上的暗红纹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退!他赤红的眼睛也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虽然依旧充满了痛苦和迷茫。
有效!真的有效!
然而,就在纹路即将被彻底清除的刹那,林墨猛地感知到,在那腐化能量的最深处,隐藏着一丝极其隐晦、但却让她灵魂战栗的熟悉气息——
那是……被污染的圣光的味道!与灰寂平原上那些变异骑士身上的气息同源,但更加隐蔽和阴毒!
是裁判所吗?!他们的手已经伸到翡翠林海了?!
这个发现让林墨心神剧震,能量输出出现了一丝紊乱!
“噗!”卡加喷出一口黑血,彻底昏死过去。他身上的腐化纹路大部分消失了,但并未根除,还有一丝顽固的黑暗盘踞在灵魂深处。
林墨踉跄后退,脸色苍白如纸。
霍格长老立刻上前检查卡加,然后看向老萨满,语气微妙:“腐化被抑制了,但未清除。”
老萨满看着林墨,眼神更加深邃难明。他显然也察觉到了林墨最后时刻的异常和那腐化能量中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将她带回帐篷休息。”老萨满最终下令,语气不容置疑,“在查明腐化源头之前,任何人不得接近她,包括你,莉亚。”
刚刚升起的希望再次破灭,甚至处境比之前更加危险。而更让林墨感到害怕的是,裁判所的阴影,竟然以这种方式,如此之快地追到了这片遥远的森林!
翡翠林海的平静之下,暗流已然化作汹涌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