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4日，灰烬安置中心。
梅林站在石厅门口，手里捏着一张薄得像纸片的离境凭证。
补偿金一共三十七枚铜币外加两枚银币，装在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晃起来叮当响。
他是前深渊魔王，第998任，统领过百万魔军，打穿人界三大勇者军团防线，最后在终末之战后沉睡千年。
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复仇也不是重建势力，而是被一纸通知叫来领失业救济。
“岗位优化调整。”
“非核心编制裁撤。”
“感谢您为魔界稳定作出的牺牲。”
墙上横幅写着这些字，油漆剥落。
窗口里的办事员是个长角蜥蜴人，眼皮都没抬，爪子一划拉，把文件推出来：“签字，按手印，走流程。”
梅林低头看那份《永不反攻人界承诺书》，签名栏上写着“梅林·无姓”，旁边还贴心备注了“原职：深渊主宰（已撤销）”。
他没笑，也没炸场，就掏出笔，一笔一划签了名。
内心却在刷弹幕：【这波啊，这波是魔王毕业即失业，入职人界从零开始。】
签完字，他慢悠悠把三十七枚铜币收进口袋，一枚不少，动作认真得像在收藏遗物。
最后一枚卡在盒底，他用指甲轻轻一弹，听见它滚进布兜的闷响。
然后，指尖在桌角轻轻一划。
没人注意，那石头表面裂开一道细纹，深不见底，连空气都微微扭曲了一下。
只有魔王级的魔气才能留下这种痕迹——压缩到极致的力量。
他转身离开，背影看着挺普通，黑发微卷，软甲旧但整洁，领口别了个不起眼的暗晶胸针。
左手无名指有圈烫伤疤，走路时几乎不发出声音。
安置中心外，火山灰还在飘。
风一吹，整片天空都是灰蒙蒙的，远处几座高塔倒塌了一半，那是千年前战争留下的遗迹。
他抬头看了眼天，心想：【魔界经济崩得比我家祖坟还干净，摄政王这是怕我回来抢位置，干脆先把我踢出局？行，你狠。】
位面通道在城郊，一条歪歪扭扭的裂缝悬在空中，像被人用刀硬生生撕开的口子。
排队的人不多，大多是底层魔族，拖家带口，拎着破箱子，准备去人界讨生活。
梅林排了半小时队，轮到他时，管理员是个戴单片眼镜的老鼠精，眯着眼说：“入境能量税，两银币。”
他掏出最后两枚银币，递过去。
老鼠精掂了掂，点头：“可以走了。”
通道内部不稳定，走一半就开始抖，四周电光乱闪，脚下地板咔咔作响。
有一次整条路突然塌陷半边，旁边一个扛麻袋的牛头人直接掉进虚空夹缝，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出。
梅林只是侧身避让，脚下一蹬，借力跳到另一段浮台上，落地轻得像片叶子。
【这破路比当年勇者塔第九层还烂。】他在心里吐槽，【当年老子一脚踹飞十个圣骑士都没这么颠。】
终于看到出口光亮。
曙光城外城墙高达百米，通体由白色晶岩砌成，城门上方悬浮着一块巨大魔法屏，滚动播放着广告：“曙光城——光明与希望之都！”“今日特惠：魔能净化套餐，买二送一！”
城门口站着两名守卫，人类，穿着制式铠甲，腰佩长剑，手里拿着情绪检测仪。
“身份证明。”其中一人伸手。
梅林递上位面通行证——伪造的，但合法。上面写着：梅林，觉醒等级F，职业：待业青年，入境目的：投亲务工。
守卫扫了一眼，皱眉：“魔族血统？”
“混血。”梅林声音低了些，带着点疲惫，“母亲是人界流亡者，父亲早亡。”
另一名守卫举起检测仪对准他胸口。仪器嘀了一声，显示数值：情绪波动指数3.1，属正常范围。
其实他体内压着的是深渊魔王级别的魔气，但左手戒指状的抑制环轻轻一震，就把所有气息压缩到了普通人水准。
“入境税交了吗？”守卫问。
“交了。”梅林答。
“去哪落脚？”
“表哥在城东修路灯。”他说得一脸诚恳，“他说这边工地缺人，让我来碰碰运气。”
守卫上下打量他一眼。
衣服旧但干净，眼神疲倦但不躲闪，说话有条理，不像闹事的。
挥手放行。
梅林低头穿过城门阴影，脚步没停。
直到背影完全融入街道人流，他才缓缓抬起右手，看了眼无名指上的疤痕。
那一圈旧伤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但他没停下，继续往前走。
主街宽阔，两侧商铺林立，卖魔导零件的、出租飞行滑板的、代理保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空中漂浮着全息广告，一个穿白袍的女法师微笑着说：“选择光辉分部，让你的任务评级提升30%！”
他扫了一眼，默默记下：【光辉分部——宣传力度大，可能资源集中。】
路边有个自动售货机，投币买水要五铜币。他摸了摸口袋，只剩一枚铜币。
【资本家割韭菜不分位面。】
前方十字路口，一辆悬浮公交轰鸣驶过，车身上贴着招聘启事：“雷霆分部急招外勤探员，包住宿，有险保。”
他瞥了一眼，没停留。
再往前是集市入口，五颜六色的摊位挤在一起，卖烤串的、卖符箓的、卖二手武器的，热闹得像过年。
他站在街中央，目光平视前方。
忽然，鼻尖微微一动。
空气中飘来一丝极淡的气味——不是香料，不是食物，而是一种类似金属氧化后的气息，夹杂着轻微腐朽感。
他的瞳孔缩了一下。
这种味道……他在魔界见过。
虚空水晶泄露时，就会散发这种味。
而且很近。
他不动声色地抬手，假装整理衣领，实则将抑制环又压紧了一圈。
体内那股力量依旧安静，像一头趴着的巨兽，闭着眼，但随时能睁眼。
他迈步朝集市走去，步伐平稳。
街角一家店铺门口，挂着块木牌：“晶石回收·高价收购·上门服务”。
店门虚掩，里面传出低语。
“……货已经到了，今晚十二点，老地方交接。”
“别出错，这批可是从半兽界走私过来的。”
梅林路过时，脚步没变，甚至连头都没偏。
但左手指节，在袖中轻轻屈了一下。
下一秒，他伸手摸向胸前口袋，掏出那个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翻开一页。
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各种符号和文字，有些是魔界古语，有些是加密标记。
他在最新一行写下几个字：
“曙光城，集市南区，晶石回收铺，可疑对话一则。”
写完，合上本子，塞回口袋。
抬头时，嘴角终于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曙光城？”
他低声说，“挺好听的名字。”
“希望你们真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