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高手观察力都很强。
墨渊能够坐稳这个位置，绝对不止是运气那么简单。
他想要利用这次的机会，考验一下林默，看看他有几成的本事，能不能够配得上自家的女儿，真正的强者向来是御敌于千里，杀人不留踪迹。
冲上去杀人的叫瘪三。
真正的强者能够在千里外察觉到敌人，暗地里解决掉对方，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担得起大任，在魔教里担任重要的职位。
林默：“普通的卖药人，决不会走到那么偏僻的地方，他们向来都是哪里人多，就到哪里叫卖，他一定另有所图。”
墨渊：“他也许是迷了路，或者是到这里来碰运气的呢？犯下一个错误的代价比你想象的还多，就看你会不会御敌于千里的杀人手段了。”
林默：“我判断错了？”
墨渊：“你判断得很对。他摇铃太专注了，而且铃声里有杀气。”
林默：“杀气？”
墨渊：“一个人若是心里想着杀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有杀气。”
铃声停下来了。
林默也开始反思自己有没有杀气了，凡是二流刺客都有杀气，自己倘是有杀气，那么就会被人发现，杀人的计策就失败。
一个杀不了人的刺客是失败的。
真正的一流刺客是无形无相的，若是被人发现了杀气便成了像荆轲这样的二流刺客，相反雇佣大力士扔锤子，成功逃跑的张良才具备一流刺客的实力。
林默：“怎么隐藏杀气？”
墨渊：“这种事情，你现在当然感受不到，再过上几年，等到很多人要杀你，你随时随地会被杀，你就能够感受到杀气了。”
林默：“我会记住这份教诲的。”
墨渊：“记住，不要用耳朵和眼睛，要用你的经验，用你从危险和痛苦中得来的经验，这才是最可贵的。”
林默只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是高不可攀的巨人，自己恐怕一生都没有办法达到这种高度，几乎不敢用正眼看他。
不要用眼睛，而是用经验。
铃声是听不出来的。
林默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明白了那个卖药的郎中是谁了！
那个人是女人。
她是柳素烟。
凡是刺客都不可能让人看出她的本相，他知道老大一直都在暗处观察她，知道她最喜欢乔装成一个招摇过市的形象。
最重要的是，柳素烟一直都在监视他们，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凡是说谎都骗不过他们，那么卖药的郎中就是柳素烟。
墨雪婷：“你认出那个人了？”
林默：“不确定。”
墨雪婷：“男人或是女人。”
林默：“……”
墨雪婷：“不否认就是承认。”
林默：“你武断了。”
墨雪婷：“眼睛会骗人，经验不会。”
午餐后。
哑仆提着灯笼在前引路，二人穿过几重垂花门，停在一处僻静小院前。
推开门，暖香扑面，不是檀香，是晒干的茉莉混着新焙的茶叶味，屋内没有烛火，只在墙角青铜鹤盏里置了颗夜明珠，光线朦胧如月华初绽。
最打眼的是一张木床，悬着雨过天青的纱帐，帐角各缀一枚白玉铃铛，风过无声，床上铺着厚厚的软褥，并排摆着两只鸳鸯枕，枕面用银线绣着并蒂莲。
窗下长榻上搁着未完的残局，黑白云子散落在楸木棋盘上。旁边小几摆着套甜白釉茶具，壶嘴还袅袅冒着热气，仿佛刚有人在此对弈品茗。
林默的目光落在床帐后，发现那里隐约挂着一件女子寝衣，素白料子上却用金线绣着蝴蝶，风吹得帐角玉铃轻轻相碰，发出极轻的脆音。
墨雪婷：“你需要什么东西？”
林默：“房间。”
墨雪婷：“你需要适应。”
林默：“简直是引狼入室。”
墨雪婷：“谁是狼？”
林默：“……”
墨雪婷准备了两床被子，她知道老爹很欣赏林默，估计他也许真的会成为魔教新鲜血液，自己不可怠慢了他。
眼下魔教要与正道交手。
她想要说服老爹主动出击，自己已经憋了很久没有大开杀戒了，如果再不能够杀人的话，她恐怕真的要得抑郁症了。
鲜血是最美味的味道。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杀人的人，另一种是被杀的人，她知道杀人的人有时候会成为被杀的人，被杀的人有可能成为杀人的人。
墨雪婷：“你怕什么？怕被杀？”
林默：“我不是来了吗？”
墨雪婷：“来是一回事，怕是另一回事！我能够感受到你的手开始颤抖了，明明我爹对你是满意的，他还想培养你，你倒底怕什么？”
林默：“天底下没有几个人不怕你的！”
墨雪婷：“睡吧！我会训练你的。”
林默的耳廓微微一动。
窗外的脚步声极轻，像猫踏过积雪，却逃不过他自幼在深山练就的耳力，来者不止一人，气息绵长，看来是有修为的人。
他猛地攥紧床柱，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紫檀木雕花的床架在他掌下开始摇晃，发出规律而暧昧的吱呀声，让人听着就能够感到误会。
墨雪婷原本靠在窗边擦拭鞭梢，闻声骤然抬头。夜明珠的光晕里，她看见林默绷紧的下颌线和因紧张而滚动的喉结，便明白他的用意了。
床帐的玉铃随着摇晃叮叮相撞，林默空着的左手无意识攥住了垂落的纱帐，天青色的绡纱在他指间皱成一团乱云。
窗外的脚步声停了。
他摇得更急，额角渗出细汗。
墨雪婷用手摩挲着衣料加入这场表演。
二人耳语起来。
林默：“有人在偷听。”
墨雪婷：“我又学会了一招杀人手法了。”
林默：“说来听听。”
墨雪婷：“要想杀人，就得先让人轻视自己，我们制造这些声音，让敌人轻视我们，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偷听，这样好杀光他们。”
林默：“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分不出他们是敌人还是朋友，眼下才是第一天，我们应该循循善诱，找出魔教的叛徒。”
床摇了二十分钟就停了下来。
听床的人似乎觉得腻了，便走掉了，林默为了保险起见便再摇了十分钟，生怕人起疑心，认为他们夫妻二人不够恩爱。
刺客是不会犯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