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 格里芬总部,旧档案库附属翼楼
根据帕斯卡暗示的线索,指挥官来到这片几乎被遗忘的区域。寻找过程本身就如解谜:他需要先“偶然”发现一份关于废弃仓库S07能源管线巡检的陈旧报告,再“顺藤摸瓜”地找到一个已被撤销、但尚未从物理上删除的旧门禁权限代码。这绝非常规路径,更像是有人刻意留下的、需要一定洞察力才能发现的踪迹。
穿过布满灰尘的旧档案架,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金属门出现在尽头。他用那个临时恢复的权限代码尝试了一下,门锁发出轻微的“嘀”声,缓缓滑开。
门后并非仓库,而是一条干净得过分的短走廊,灯光冷白,与外面的陈旧格格不入。走廊尽头是另一扇门,带有观察窗。这里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他透过观察窗望去——
她坐在一张简单的靠背椅上,面对着巨大的单向玻璃窗(窗外是另一栋建筑的单调墙壁)。身着一套没有任何标识、款式最基础的格里芬人形素体连体制服,颜色是毫无个性的浅灰色。长发(保留了灰燕麦底色与些许风蚀感灰白)被梳理得一丝不苟,平静地垂在身后。
她的双手轻轻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标准得如同人形操作手册里的示范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橄榄绿的眼眸望着窗外,却仿佛没有聚焦在任何实物上,如同一潭深不见底、却毫无波澜的古井。整个房间一尘不染,没有任何个人物品,像一间长期无人居住的样板房。
她仿佛一具被精心打理、完美保存的人偶。
指挥官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金属门合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夏普斯似乎听到了声音,她的头部以平稳、机械的速度转了过来,目光落在指挥官身上。整个过程没有一丝迟疑或惊吓,如同一个摄像头切换了角度。
她的眼眸清晰地映出指挥官的身影,但那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好奇,没有疑问,没有欢迎,也没有排斥。只是“识别”到了一个对象的出现。
指挥官也没有说话。他停下脚步,与她保持着一段礼貌的距离,沉默地回望着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
大约一分钟后,是夏普斯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平稳,音调适中,听不出任何波澜,如同在汇报一项普通数据:
“身份已识别:格里芬指挥官权限。本机当前状态:待命。请问是否有指令需要执行?”
这句话彻底印证了指挥官的猜测。她并非“平静”,而是被剥夺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她认出了他的身份,并做出了符合第一代人形逻辑的反应——识别权限,等待指令。她没有“自我”想要表达,仅仅是一个处于待机状态的工具。
指挥官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是沉重,是怜悯,也是一丝坚定。他依旧没有下达任何指令,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这个被禁锢的姿态刻入脑海。
然后,他转过身,同样沉默地离开了房间。
金属门再次合拢。
房间内,夏普斯的目光缓缓转回,重新定格在窗外那面空无一物的墙壁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交叠的双手,纹丝未动。
初见之后 - 指挥官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的指挥官,脑海中依然萦绕着夏普斯那非人般的平静。那不是冷静,而是一种彻底的虚无,仿佛她内在的一切都已被掏空,只留下一具完美执行指令的空壳。这种状态比激烈的反抗更令人感到无力。
他调出了帕斯卡的加密通讯频道,没有发送任何具体内容,只是传递了一个预设好的、代表“已确认”的简单信号。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依旧是帕斯卡的风格,没有寒暄,只有实质信息:
“看来你找到那个‘保管库’了。她的状态,是‘稳定性强化协议’的预期效果。要逆转这个过程,常规手段无效。强行破解心智枷锁,可能导致核心逻辑崩溃。”
“钥匙不在代码里,而在她自己的过去里。那些被封锁的记忆碎片,是重构她逻辑链的唯一基础。但如何安全地‘投喂’这些碎片,是个难题。外部刺激需要极其精准,否则同样是灾难。”
附件:[数据包:记忆碎片归档 - 索引(部分)]
“谨慎使用。贝尔格莱德的人会定期检查‘样本稳定性’。任何异常波动都会触发警报。”
附件里是一个索引,列出了数十个记忆片段的标签,诸如 MSR-P-07-003、最终战斗记录·摘要、早期战场环境音·片段04 等。每一个片段都像是一块拼图,但胡乱拼接只会让画面更加扭曲。
指挥官意识到,他不能再被动地接收信息。他需要一场更加精密的“手术”。他再次召集了M4A1和UMP45,这次的范围更小,提出了新的要求。
对M4A1:“我需要你以最谨慎的方式,分析这些记忆片段之间的潜在逻辑关联。找出哪些是关键节点,哪些记忆可能承载着最核心的生存驱动。注意,不要触发任何内置的数据保护协议。”
这是想利用M4A1的共情能力和逻辑分析,为碎片排序,找到最可能安全触发的“初始记忆”。
对UMP45:“45,我需要你设计一个‘安全层’。当我们需要向目标环境注入特定数据时,这个安全层要能伪装成系统正常的背景噪音,瞒过常规的监控扫描。”
这是要利用45在电子战和隐匿行动方面的专长,为后续可能的“记忆投喂”提供技术掩护。
行动进入了更隐秘、更专业的阶段。指挥官如同一位主刀医生,在着手手术前,必须拥有最精确的病灶地图和最可靠的手术工具。M4A1的分析报告和UMP45的技术方案,将是他下一步行动的关键依据。
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目光再次投向那座不起眼的附属建筑。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探寻,更带上了一份审慎的决意。唤醒她的过程,必将如履薄冰。
收到初步分析报告后 - 指挥官办公室
M4A1和UMP45的报告几乎同时送达。
M4A1的报告冷静而详尽,她将提供的记忆碎片按潜在的情感负荷和逻辑关联进行了分级。
· 低风险级: 主要是静态场景,如维护记录、无战斗的环境观察。
· 中风险级: 涉及战术决策、资源管理的片段(如MSR-P-07-003),她指出这类片段虽不直接关联创伤,但强烈体现了其核心生存逻辑,是构建认知基础的关键。
· 高风险级: 明确包含高强度战斗、未知强敌(疑似行裁者)影像、濒死体验的记忆。她特别用红色标记了最终之战的相关数据,并备注:“此类数据与当前观测到的‘平静’状态形成绝对矛盾,强行注入可能导致不可预测的逻辑冲突与系统过载。不建议作为初始接触点。”
她的结论是:建议从中风险级记忆开始,优先重建其“生存专家”的自我认知基底,而非直接触碰最惨痛的创伤。
UMP45的报告 则更加技术化,她设计了一套名为“背景数据流白噪音”的伪装协议。
· 原理: 将需要注入的特定记忆数据,拆解、编码并混入仓库监控系统日常产生的、海量的、无意义的底层环境数据流中。
· 优势:对于常规系统扫描,这些数据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传感器读数波动或缓存碎片,极难被识别为异常的外部输入。
· 限制:她明确警告,“该协议无法对抗针对性的深度心智扫描。如果贝尔格莱德的人怀疑了什么,并携带专用设备进行现场核查,暴露的风险将急剧升高。此外,数据注入的‘剂量’和‘频率’必须严格控制,过载同样会触发基础安全警报。”
两份报告为指挥官勾勒出一条清晰却狭窄的路径:利用伪装协议,从小剂量的、非创伤性的核心记忆开始,小心翼翼地“喂养”夏普斯,逐步唤醒她被封锁的底层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