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芊芊趴在窗边，目光投向纷纷洒洒的雪花中，随着雪花，落在了路边形形色色的人身上。这些人中，有的人消失在街头，又有新的人出现在街头。
季征躲在紧闭的门后，与季芊芊只有一门之隔。季征不清楚自己这样干是否妥当，这一切都瞒着林简是否妥当？但自己现在没有其他选择。
季芊芊的善良和天真源于她的母亲，这为季征带来过无数次安心，如果有了顾虑和烦恼，想必这一切就会烟消云散。就算是欺骗，就算是当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季征也想守护好这一切。
“芊芊，我们走吧，去爷爷家了！”
“嗯，好的！”
季芊芊兴致冲冲地下了楼，钻进了楼下的小轿车中，选了一边靠窗的位置坐下。
自从季芊芊记事起，印象里就只有父母的这一对血亲。尽管季芊芊也知道其他亲戚的存在，但每当季芊芊想要了解时，都会被其父母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季芊芊从那时起，自己应该感觉到了，自己的父母与其他亲戚的关系更不好。
前几天，由于面包店遭了贼，又因为季芊芊逃学的问题，季芊芊的父母大吵了一架，从那之后两者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沉默的气氛从周一延伸到了周天。直到，季征突然找到季芊芊，说准备带季芊芊去看爷爷，让季芊芊获得爷爷的好感，以后才有机会带妈妈回爷爷家。
季芊芊起初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兴奋地准备了好久。到了临走时，季征却告诉季芊芊，无需带任何东西，因为所有东西爷爷都准备好了。
季芊芊企图反驳，却被季征搪塞了过去：“爷爷花了很多时间准备，如果芊芊又带着一堆东西去，爷爷会认为，是爷爷没有准备好招待芊芊，从而内疚的。”季芊芊到最后连为爷爷准备的礼物都没能拿走。
季芊芊疑惑父亲的怪异行为，自己这样不像是去爷爷家，更像是在逃跑。但季芊芊出于对父亲的信任，最后还是乖乖跟着父亲离开了。
林简外送完面包回到家，习惯性地叫了季芊芊，但，无人回应。林简起初只是以为，季芊芊就跟着我其他人玩去了，而季征又因为和自己吵了架而躲着自己，所以才面包店才空无一人。
林简上了二楼，巡视了一圈，每个人的东西都在。季芊芊还是和往常一样不叠被子，拖鞋乱扔；季征还是和以往一样不喜欢刷碗，碗筷堆在水槽里。
“咳，家里连个人都不留。”
林简嘴上抱怨着，却开始开始准备起了三人的晚餐。期间，林简打了季征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直到夜幕降临，林简才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匆匆出门，四处询问街坊邻居，是否有看到这对父女？得到的回复却是——季征和季芊芊上了一辆车，离开了小镇。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混蛋，接电话啊！”
林简的耐心在一次又一次的拨打中被消耗在精神，直到饭菜不再飘着热气，街道的灯光因夜深而暗淡，那一份狂恐和不安，才彻底笼罩了林简。
林简是富商之女，季征是贵族之子，在一般人看来，两人是天作之合。但对于贵族来说，林简终究只是一个平民的孩子，只是稍微有钱一点，还没有资格入赘豪门。所以，林简和季征的关系，是一场叛离和逃亡。
借着热恋的激情，两人间的断裂和矛盾可以被隐藏和忽视。但成立家庭后，这一份激情在油盐酱醋的侵染之下腐臭变质，所有矛盾都被暴露在日光之下。两人的关系，日益糟糕，到最后，甚至是靠着季芊芊这个女儿来维持。
但在不久前，季征却表明道，这里不适合季芊芊成长，林简当季芊芊的母亲是不合格的。季芊芊现在跟着小镇上的粗人混得像个野人，甚至还主动接触危险又令人厌恶的乞丐。
“喂，林简，抱歉啊。刚才手机没电了，现在到了老宅，手机才充上电……”
“混蛋！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我很早之前就表明了我的态度，我只是想人季芊芊获得更好的教育，你不用担心，隔一段时间，我会带着季芊芊回来看你的。季芊芊也不会知道我们离婚的事情……”
“季征，我告诉你……”
林简，你不明白！这一次出事的是玻璃橱窗，下一次出事的就可能是你或者我们的女儿季芊芊。对不起，我赌不起！但是，季征不能说出口。尽管季征嘴角抽动得不成样子，但是季征还是咬紧了牙。
“嘟——”
季征挂断了电话，留下林简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季征！我当时为什么会看上你这个畜生？”
林简将手机捏地吱呀吱响，甚至连屏幕都有些变形。林简突然将手机砸向面包架，打碎了玻璃，又掀翻了一桌的菜。顿时，面包店的地板上铺满了碎玻璃和碎陶瓷。
而在另一边，关上手机的季征，从手机黑屏的反光中，看见了自己父亲季程岳严肃面颊。
季芊芊的房间没有开灯，季程岳站在季芊芊房间门口，挡着走廊的灯光，投下巨大的身影，笼罩着季征父女两人。
“季征，我很高兴你想明白了，欢迎你回来。不过这个季芊芊……表现实在不尽人意，喝杯茶都能打碎茶杯，吃个饭都能掀翻汤勺……不过这都是可接受的，她毕竟是季家的子嗣，现在只是缺少礼仪训练而已。后面，我会为季芊芊安排最好的老师，这一块就不用担心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休息吧。”
“我知道了，父亲。”
说罢，季程岳离开了房间。
“爸爸……妈妈……我不想去上学……”
“你……哎……”
季征面含微笑抚摸着季芊芊的头，长谈一口气，为其留下一盏小夜灯，也离开了房间。
季家老宅的灯是常开的，但季征已经习惯了随手关灯，看着仆从再次打开的走廊的灯，季征陷入了一阵眩晕。
当年，季征千辛万苦逃离了本家，为什么自己要又回来。因为林简的身份？因为林简奇怪的脾气？那不可能，不然当时自己何必与林简私奔？为了女儿季芊芊受到更好的教育？那更不可能，季征是从那泯灭人性的环境逃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认同那些所作所为？
季征望着被夜染黑的窗户玻璃，看着上面暗沉的自己，季征找到了近几天彻夜难眠的原因——一块破碎的橱窗玻璃，以及曾经熊熊燃烧的烈火。
在贵族的荣华富贵之下，是泥泞的利益争端、勾心斗角以及……复仇。季征的母亲就因仇人的复仇而丧命——母亲血淋淋的手臂吊在破碎的车窗上，季征还历历在目。
那晚打破橱窗的究竟是盗贼，还是仇家？季征不敢赌。当季征与林简前往政府寻求监控录像，却受到了推脱之时，季征的不安到了顶点。这或许是因为，那夜的风雪真的摧毁了监控系统，也或许是有钱有势的仇人从中作梗，季征不敢赌。
又是彻夜未眠，季征从床上爬起，跌跌撞撞地来到女儿房间。在靠近夜灯的一侧，季征坐了下来，守着女儿。
季征看着小夜灯下的季芊芊出神，想起了许多事情。比如，这开小夜灯的习惯是季征带给季芊芊的。
黑夜唤醒了季征的胆怯和懦弱。自己真的爱林简吗？在出逃之处，季征被林简所描述的“浪漫的私奔”所蒙骗，那其实是季征自己想要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个危险的身份。
季征相信自己是爱着林简的。季征祈祷着，那个“地下皇帝”会遵守诺言，保护林简；祈祷着，自己开出的价位足够高，高到能和那位老板达成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