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的机构也太没礼貌了，凭什么让咱坐这破玩意儿啊……”
邱拾方整个人像只炸毛的灰色刺猬，指甲死死抠进人造皮革座椅里，每颠一下就哀嚎一声。
“安静，邱拾方，我知道你很不满……”璇卿这话说得相当没底气。
她正努力维持镇魔司专员的职业形象——腰背挺得笔直，肩线平得像尺子量过。但那只悄悄摸上头顶应急把手的手，暴露了真实状态。
三人之中，唯一“镇定”的，只剩窗边的辰月煌。
玄色长衫在漏进来的狂风中纹丝不动，金色竖瞳平静望着窗外云海，双手抱臂的姿势稳得像尊千年石像。
“要不然说大佬您是真龙在世……”邱拾方语气里七分敬佩三分谄媚，“这定力，绝了！”
辰月煌微微颔首，表情淡漠如常。
——没人知道，他大腿肌肉正在疯狂颤抖。
这具凡人躯壳正用尽全力对抗着：每秒三次的随机颠簸、左右各十五度的不规则摇摆，以及头顶破洞灌进来的、能把人脸吹歪的罡风。
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
但辰月煌的脸上，依然是那副千年不变的“关我屁事”表情。
然而他心里其实想的是这两人不要再盯着自己了，他想休息一下…
辰龙神司的尊严告诫他不能将自己难堪的一面展示给别人。
“话说回来，”璇卿试图转移话题，声音在“哐当哐当”的背景音里断断续续，“关于镇山人墨钰……前辈您真和她认识？”
辰月煌没立刻回答。
他望着窗外——九曲回龙山的轮廓已在云海中浮现。山体如蛰伏的巨龙，云雾是它呼吸的白气。
他深吸一口气。
主要是颠得太累，得补充点氧气。
“不认识。”
飞梭猛地一个俯冲，像被踹了一脚的皮球。
“哇啊啊啊——！”邱拾方整个人贴在椅背上，脸都变形了，“这驾驶员到底有没有驾照啊啊啊！”
“冷静点！这肯定是罹无殇串通墨钰大人特意安排的……‘特训’！”璇卿抓着邱拾方胳膊防止他飞出去。
场面一度很暧昧——她整个人几乎扑在邱拾方身上。
后者脸“唰”地红了。
飞梭终于从“癫痫发作模式”切到“老年颤巍模式”。虽然还在抖，但至少能说话了。
邱拾方瘫在椅子上，脸色发青：
“呕……我感觉早饭都要吐出来了……虽然我只吃了俩烧饼……”
璇卿揉着太阳穴：“你少说两句。不过……确实蹊跷。”
她看向辰月煌，眼神复杂：
“镇魔司六大部门，缚魔狱排第二。”
“墨钰大人作为首席部长，怎么会突然离山，专程跑到望仑仙宗……就为了抽走前辈的龙魂？”
“肯定没憋好屁。”邱拾方有气无力接话，“我师父说过，越是大人物，折腾人的法子越邪乎。”
璇卿瞪他：“你能不能正经分析？”
“我怎么不正经了？”邱拾方撑着坐起来，掰手指头数。
“你看啊——第一，她抽了大佬的修为。第二，她让咱坐这破玩意儿。第三，她还要咱跑到镇魔司打工……”
他顿了顿，总结：“这不明摆着找茬吗。”
他又转向辰月煌。“我猜大佬您跟那个人肯定是有仇，不然对面干嘛要来折腾咱。”
辰月煌依旧沉默。
但金色竖瞳微微眯起，像是在回忆什么遥远的碎片。
“望仑仙宗濒临破产，清霖真人……现在应该到枫胤城了。”
璇卿看向窗外越来越近的山脉，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峰峦，确实像条蛰伏的巨龙。
“秦逸卿事件刚结束，墨钰大人就出现，仿佛安排好的一般……”
“呃，咱现在是在分析阴谋论吗？”邱拾方看看两人。
璇卿摇头：“不知道。我们只是执行层，决策计划从来都是上层的事。”
她顿了顿，补充：“罹无殇那乐子人肯定知道点什么。但他不说，就……”
飞梭又开始抖了。
这次是左右横跳，像个喝醉的跳蚤在跳踢踏舞。
邱拾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
“受不了了！我去找开飞梭的理论理论！”
“等等！飞梭是自动驾驶的……你找谁理论啊！”璇卿强忍胃里翻涌。
然而飞梭本身质量不佳造成的晃动让她根本站不稳。相反，邱拾方却意外地稳如老狗——
摸金校尉常年在地下墓道里钻，平衡感早就练出来了。他像只壁虎一样贴着舱壁，“唰唰”挪向驾驶舱。
“喂！！你们镇魔司到底几个意思……嗯？！”
邱拾方一把拉开驾驶舱的门，还特意凹了个自以为帅气的造型。
然后，僵住了。
驾驶位上，坐着一只猪。
确切地说，是只戴着墨镜的……粉白色宠物猪？
小猪转过头，黑溜溜的眼睛透过墨镜瞥了邱拾方一眼。
“哼。”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驾驶舱传来邱拾方的怪叫。
剩余两人齐刷刷望去——
只见一只猪“嗖”地冲了出来！
那猪耳朵很大，或许是受了惊，只见它扑扇耳朵横冲直撞。然而飞梭颠簸，猪控制不了方向，整个身体如同炮弹般朝辰月煌轰了过去——
辰月煌面无表情地抬手。
虽然对方看起来圆滚滚，但自己好歹是辰龙神司。没了神力，肉身强度总该……
然而。
“砰——！”
飞梭剧烈一晃，像被什么重物狠狠撞了墙壁。
“这啥玩意儿？！”邱拾方扒着门框探出头，“自动驾驶呢？！让猪开车？！玩呢！”
璇卿的脸已经白了：“先别管那个！快来帮忙！前辈让猪给嵌墙上去了！！！”
她突然愣住：“等等……这耳朵上的标记……”
只见猪的左耳内侧，有个极小的烫金符文——镇魔司研炼堂生物实验品编号。
“LT-9527？”邱拾方凑近，“怎么这也有梗啊？”
“LT是‘灵宠试验体’。”璇卿一本正经解释，“肯定是那个疯女人整出来的……所谓协助专员除魔的灵宠。”
“你们镇魔司真是这辈子有了！”邱拾方愤然吐槽，“拿猪当灵宠就算了，还让它开船！！”
两人还在吵，殊不知那只猪已经溜到角落。只剩辰月煌躺在地上，看起来……安详。
“别争了！快救前辈！”
“等会，这次你掐人中吧，我不想再把王之力折进去了……”
“怂货！一边去！”璇卿推开他，准备自己上。
然而辰月煌腰间的通讯玉牌突然亮了——这是罹无殇专门给师兄妹准备的联络用具。
“这…是清霖真人打来的……？！”璇卿拿起玉牌。
就在她说完“清霖真人”四个字的刹那——
辰月煌的手突然抬起，抓住了她的手腕。
玉牌开始播放留言：
“师兄，梨秋月……好像真的是小八。”
声音停顿了三秒。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那个观察结果：
“我……看到她金发的发根……”
又停顿。
“是黑的。”
“她…她染了头发，师兄…”
通讯结束。
辰月煌的手臂缓缓放下，像是了无牵挂般。
“等会，”邱拾方提出关键问题，“现在谁在开船？”
两人齐刷刷望向驾驶舱。
只见那只猪……好像受到了什么指示，又像是被附身了。
它突然用一种极其专业、甚至称得上优雅的姿态——
用鼻子，行云流水地操作起了控制台。
左拱三下，右点两下，中间画个圆。
飞梭瞬间平稳得如同在冰面滑行，当然只是因为有了路线，飞梭本身依然在颤抖。
舱内一片死寂。
只有那只戴墨镜的猪，在驾驶位上，深藏功与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