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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根黑曜石柱刺破黑暗,每根粗得像能吞下一栋楼。柱身上刻的符文被刻意磨花了边角,像是有人想抹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空气里混着三种味道——陈年香灰的呛、旧羊皮纸的霉,还有一丝诡异的甜腥。
像铁锈泡进了糖浆。
“他快到了。”
第三柱后传来嘶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老骨头。
一只手按在柱身上——手背覆着暗红鳞片,五指末端是弯曲的黑色利爪。那爪子无意识地抠着石面,“咯吱、咯吱”,像在数着什么倒计时。
“辰龙神司…辰月煌…”第七柱后响起神经质的笑声,音调尖细得像掐脖子的鸟,“嗬嗬嗬,嗬嗬嗬嗬!”
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
第二柱后,一个娇小的轮廓倚着石柱,脚尖漫不经心点着地:
“慌什么?他现在就是个问道初窥期的凡人。御剑?怕是飞三尺就得喘成风箱~”
她顿了顿,语气里的嘲讽能榨出汁:
“我可是听说了,他在飞梭上被一只猪撞进墙里,嵌了半天才抠出来。那画面,想想就……噗。”
密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哧哧”低笑。
“非也。”
第三柱的嘶哑声音泼了盆冰水,每个字都带着阴冷的理性:
“修为可废,经验难消。此人心思之缜密,布局之深远……是千年修行换来的。”
利爪在柱身上划过,留下五道白痕:
“昆仑山那次,不就有人着了他的道么?”
死寂。
连空气都凝固了三秒。
五息后,第七柱的声音才颤抖着响起:
“那…那是意外…吾已及时处理…”
“处理?”第二柱的少女音嗤笑,“你是说,发现自己炼了几十年的肉身被留下神识标记后,吓得连夜烧成灰,还洗了三遍地脉?”
她笑得肩膀直抖:
“结果现在只能用这幅临时炼制的傀儡身苟着?哈哈哈(´▽`)”
“那叫谨慎!”第七柱尖叫,“若非如此,我等早暴露了!”
“然后呢?”少女音慢悠悠地问,“你的‘昆仑计划’呢——那位社恐的龙女药师,还活得好好的吧?”
“你!谁知道墨钰那女人多管闲事!”
“够了。”
第一柱传来声音。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好几个音调完全重合的和声,非男非女,非老非少,诡异得让空气都凝滞。
“内讧无益。辰月煌将至,聚集在此是为商讨对策。”
“哦~那秦逸卿怎么说?”少女音又插嘴,“这家伙可不得了,太逆天了。须磨也是倒霉,找上了这货~”
“秦逸卿……呵呵呵呵…”第七柱的神经质笑声又响起来,“说到底不过是个沉不住气的失败者,呵呵呵呵…”
“嗬嗬嗬…嗬嗬……”
“吵死啦~”
一个新的声音切了进来。
甜。
甜得发腻,甜得像是把一整罐蜂蜜熬稠了,又滴进几滴罂粟汁液。
声音从第九柱的方向传来——那里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却缓缓“浮”现出一个轮廓。
不像走,不像飘。
更像是……从黑暗的深海里,被水流托着,慵懒地升了上来。
首先出现的是裙摆。
那不是布料,是某种半透明的、泛着幽蓝微光的“膜”,层层叠叠,随着她的动作轻柔摇曳,像深海水母的触腕。
然后是腰肢,细得不盈一握,被一条缀满细小珍珠的束带勾勒。
再往上——
“诸位晚上好呀~”
第九柱完全显形了。
她斜倚在黑曜石柱上,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卷着一缕长发——那头发也是半透明的蓝紫色,发梢泛着点点磷光,像是把星空碾碎撒了上去。
脸被一张精致的银色半面罩遮住上半,只露出涂着暗紫色唇膏的嘴唇,和线条精致的下巴。
“水母精?”第二柱的少女音难得正经了些,“你不是在‘深渊回廊’值班么?”
“翘班啦~”第九柱的声音甜得能滴出蜜,“听说有热闹看,就游过来瞧瞧~”
第三柱的利爪无声收紧:“擅自离岗,若被司监发现——”
“安啦安啦~”第九柱摆摆手,那手上的皮肤也泛着珍珠般的微光,“人家有替身的啦~完美的出勤记录~”
她说着,目光一一扫过全场。
最后,停在第一柱那片纯粹的黑暗上。
她拖长尾音,每个字都像小钩子,“咱们可爱的辰龙神司,就快送到嘴边了~诸位还在……开会?”
第七柱嘟囔:“我们在商讨对策……”
“对策~?”
第九柱笑了,笑声甜腻得让人脊背发麻,“对付一个没了修为,可怜兮兮的小龙……”
她身体前倾,半透明的裙摆漾开涟漪。
“需要什么‘对策’呀~”
空气静了一瞬。
第二柱的语气略夹杂了些嫌弃:
“你能不能别夹了水母精,听的人家难受死了(ㅍ_ㅍ)…”
“嗯哼,我就不~”第九柱撒娇似的说,但紫罗兰色的右眼里毫无笑意,“另外,我提议。”
她直起身。
“把他给我。”
四个字,甜腻依旧,却让密室温度骤降。
第三柱的嘶哑声音响起:“理由。”
“理由?”第九柱歪头,发梢的磷光划出幽蓝弧线,“好玩~”
她数着涂了同色系指甲油的手指:
“第一,人家喜欢漂亮东西~那张脸,哪怕修为废了,也够我看一百年不腻~”
“第二,人家擅长‘温柔’地问话~保证让他把自己的秘密,一点一点……全吐出来~”
“第三嘛……”
她顿了顿,声音更甜了,甜得像是淬了毒的糖霜:
“诸位不觉得,把一条小龙……”
“养成听话的宠物……”
“特别有意思吗~?”
死寂。
连第七柱都不敢笑了。
第二柱过了好几息才开口:“呵呵,你还指望色诱一个面瘫?他看你一眼算我输。”
“所以才好玩呀~”第九柱的右眼兴奋地眯起,瞳孔里的光点旋转加速,“越是高傲的,驯服起来才越有成就感嘛~”
她转向第一柱,声音放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老大~让我试试嘛~我保证不弄死他~最多……弄坏一点点~”
第一柱的黑暗沉默着。
第九柱也不急,就那么倚着柱子,手指绕着自己的磷光发梢玩。
五息。
十息。
就在其他几人忍不住要开口时——
“准。”
第一柱的和声响起,只有一个字。
第九柱的嘴唇弯起一个甜得惊人的弧度:“谢谢老大~”
“但是…”第一柱补充。
然而语速缓慢,甚至跟不上第九柱即将消失的背影。
“知道啦知道啦~”第九柱摆摆手,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人家有分寸~”
她的身影如水中倒影般荡漾、消散。
只留下最后一句甜腻的低语,在密室里回荡:
“辰月煌……”
“等我哦~”
还有一段来自深海的、几乎听不清的吟唱:
“你的心防,千年累积,坚不可摧。”
“但水母……”
“从不强攻。”
“她们只是……”
“轻轻缠上去。”
“一点一点……”
“注入毒素。”
“等你察觉时……”
“早已无法挣脱~”
话音落下。
十二根黑曜石柱同时发出低沉的嗡鸣。
柱身那些被磨花的符文,在黑暗里……微微发亮。
像是被什么唤醒了。
第九柱消失的位置。
地面留下一小片湿润的、闪着磷光的痕迹。
像眼泪。
也像……
捕食者留下的标记。
“所以…今天是谁打扫?”少女音留下了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