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哉!妙哉!贫道云游四海苦矣,今日得此机缘,是命不该绝也!”
黄仙师背着手,兴奋地走来走去。
众宾客都是聪明人,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这是得偿所愿了。
“恭喜黄仙师,贺喜黄仙师!”
“仙师衣钵有了传承,想来逍遥人间也再无拘束了!”
“天地之大也只有仙师能见之,我等实在是羡煞也!”
……
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黄仙师悉数笑纳了。
似想起什么,他双手掐诀,一指点在木头一样原地杵着的胡怜的眉心处:“乖徒儿,还不快快醒来!”
胡怜浑身一颤,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她甩了甩脑袋瓜,似乎还有些不适应。
“这里是……王家?我这是怎么了,脑袋好晕啊……”
“头晕是正常的,小友。”黄仙师呵呵一笑,扶住胡怜的细肩,面带歉意道。“没想到小友不仅身怀道种,这天生媚体更是有一丝护主之意。贫道注入的法力被它缠住,差点给它据为己有了。”
原来先前黄仙师测试胡怜体质的时候,有一股怪力如同漩涡一般吸住了他的法力,如果不及时加以制止,身上十之一二的法力都要被她吸走了。
为此,不得不施法震晕胡怜。
胡怜一脸茫然:“什么天生媚体,我怎么不太明白?”
对于道种一事,她倒是在那个虚拟空间就已经接受了。
“呵呵,这个嘛……小友难道在王家这几日,就没觉得过得有些过于顺风顺水了吗?”
黄仙师点醒她道。毕竟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女娃,想要在几天时间里就跟各色仆人、甚至是主人融洽相处,几乎是无法实现的。再怎么讨人喜欢,也该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
闻言,胡怜也是有些恍然。
“那这个什么体的东西,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吗?”
“这些问题,小友觉得,贫道会不会与外人讲?”黄仙师微微一笑,反问道。充斥着笑意的双目,凝视着胡怜的脸颊。
胡怜当即反应过来,这是在暗示她什么。
当即俯身跪地,额头紧贴地面道:“如若仙师不嫌弃,小女子胡怜,愿拜入门下!”
“好,好,好。”
黄仙师连说三个好字,眯上了眼睛,似乎很满意这个徒弟的表现。
悄悄散发出的神识,却是极为贪婪的在她背上扫了又扫。
“没想到仙师苦寻的关门弟子,却是在王家下人里藏着。”
王城主发出一声长叹,打断了黄仙师的沉思。语气中既有羡慕,也有妒忌,最终都化作一句充满喜气的祝贺了。
扶起胡怜,黄仙师冲王城主笑笑道:“天道本就是如此的,它想让谁身具道种,谁就能得其恩赐,一飞冲天。老弟不必多心,天命如此,任何人都无法左右的。”
“呵呵,我只是感慨一句罢了。”
王城主祝贺几句,上下打量了一番胡怜,点点头道:“小友与我王家也是有缘,恰好在仙师回访之际入我府内,又恰巧得仙师赏识,入此仙家。既如此,再让你做个王家的下人,实在是失了王家体面。你看这样如何,我王某亲聘你为客卿长老,只受俸禄而不用管理家族琐事,永结同好如何?
除此之外,王某听说你的生父为了你,在服矿徭一事吧?今日你答应王某的请求,王某自会亲自下令,可免去你家男丁所有的徭役,坪坝村离得太远?没关系,搬来辉石城与你同住都可,任何花销王某一并承担了。”
此言一出,惊得旁人宾客议论纷纷。那些后生晚辈,更是呆若木鸡。
这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情,怎么今天能亲眼所见的?而且对方还是从一个丫鬟,成为了客卿级别的!
那可是跟家主平起平坐的地位,不受家规约束的村长!
一时间,王家族人颇有微词,小声议论起来。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极力讨好这个胡怜。
王城主这个“老狐狸”,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他看中的,是她的潜力。
一来是黄仙师自由散漫惯了,十几年见不到面都很正常,每次还要花百两黄金才能留他暂居些时日,十分费财。并且,一个人身体上衰老的迹象,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乐观着看,恐怕再过几十年,黄仙师就该驾鹤西去了。在此之前,得为王家找到另一个依仗才是;
二来,胡怜这种乡下丫头哪里见过什么世面,随便许诺的点点好处就足够收买手心了,只要她点头答应,以后无非在客卿长老的俸禄上多加几十两黄金,对方还得感恩戴德。一旦她跟黄仙师学道有成,想来不会忘记王家今日的恩情。
他看得出来胡怜是一位很有孝心的女儿,与家中的牵绊十分深厚,每每有点闲钱就往家中寄去。毕竟刚踏进王家那一刻起,就已经他们的处于监视之下了,连洗浴用多少水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人既然有明显的弱点,那很轻易就能收买。
届时王家如若有难,也好开口求助了。
胡怜自是想不到这么远。就算想到,也会答应王城主的请求的。毕竟异界的家人,父亲胡大牛、大哥胡水根、母亲黄娟,无一例外的,对自己是百分百的好。为了他们不再贫苦,应下王城主的请求才是正确的。
“承蒙老爷您的厚爱,小女子胡怜,感激不尽。”胡怜微微欠身一礼,这次终于不用再下跪行礼了。
“那本小姐缺的玩乐,该找谁要去啊?不行,小怜儿你不能走。”
突然间,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来了。
原来是王嫣。
虽然喝得醉醺醺的,在那位表兄的照料下,还是清醒了些。一醒来就听见人说,胡怜不当自己的丫鬟,还不明白原委的她,十分不满地挥舞着粉拳道。
黄仙师见状,摸着胡子笑吟吟道:“呵呵,令孙倒是性情中人,甚是可爱。”
王城主顿觉脸上臊得慌。
胡怜想了想,觉得王嫣说得有几分道理。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对这位大小姐好感颇多,私下相处的时候,她可是一点大小姐的架子都没有,总要缠着自己问这问那,接触下来还算可爱。
“王老爷,王嫣小姐这些天来与我朝夕相处,也是有了些情谊。小女斗胆,可否继续保留贴身丫鬟的职分,留在小姐身边?”
王城主笑着摆手,“主从身份本就不可随意僭越,你既已贵为客卿长老,又怎么能和普通丫鬟混为一谈。”
“不过嘛,这个孙女确实是少有喜爱的玩伴,不如这样,你与我这不成器的孙女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姐妹,岂不是比主仆更好?”
“这……?”
胡怜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都平白无故拿了王家这么多好处,再伸手白要一层关系,是不是过于贪婪了?
还是黄仙师替她拿定主意:“乖徒儿,你还是应下了吧。今后修行的日子很是艰苦,少有机会外出走动的。你不在的时候,有王嫣小姐在,也能对你的家人多加庇护啊。”
能多个让王家纳贡的藉口,也是极好的。
“没错,没错。呵呵,王嫣这妮子虽然脾性随他父亲一些,有点大大咧咧,但重情义的优点是一丝不落地继承下来了的。有她在就放心吧。”
见此情形,胡怜也不再推辞了。当即讨来了一杯酒,与王嫣小姐结为了异姓姐妹。后者有点不情不愿,因为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的丫鬟就突然变成了义妹。但在长辈的坚持下,只好几分不愿,几分窃喜,喝下了结拜的酒。
“王嫣姐姐。”胡怜居然比她小一个月,还是没能摆脱当妹妹的命运。
“小怜妹妹、唔,今晚怎么莫名其妙的。”
王嫣站着都摇摇晃晃的,活该喝那么多酒。她搂着义妹的脖颈,落落大方的样子,一点儿不似女儿家。
宴席几人欢喜几人愁,好在最后还是圆满收官,皆大欢喜。
胡怜将王城主给的赏赐全部打包,送回了坪坝村的家中。本来还想着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应该也让父亲他们也一起享福的。
谁曾想,父亲胡大牛经过那场与一家人近乎生离死别的决策之后,反而看开了一些东西。他只想余生能够与妻子待在一起,吃饱穿暖,不再为生计奔波。至于进王家一起生活,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他们请刘大伯写的回信,是这么说的:“为父的根在坪坝村,出了村谁都不认识,要是见到王家的人,连叫什么都不知道,太不自在。在村里多好,路过的牛我都能叫上名字。倒是你大哥,有机会的话多照拂一二,他年轻时候的闯劲,跟我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要不是家里穷,他一定要来辉石城闯荡的。如果不好向王家开口的话,也别太自责,你大哥相信只有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才是属于自己的。你帮他说不得还要说你多操心嘞。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下面这些话,是你妈想说的:
怜儿啊,在王家过得还习惯吗?我跟你爹都挺好的,就是你寄回来的那些东西太贵重了,都够一家人过七八年好日子了。省着点用,说不定这辈子都不愁。今后还是多留点钱财在自己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家里的生活好好的,不用太操心了。有空的话,能回来看看就好,你爹要是说不想你,那都是假的。昨天我还看到他拿着信找刘大伯再读一遍呢。怜儿,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啊。”
胡怜勉强读完,已是泪眼婆娑。前世在蓝星的父母,不过是将自己当做可拆卖的商品,只要有急用就能拆卸身体的一部分,换来一时的安宁。
拆就拆吧,毕竟自己毫无用处,将来最多只能当个和他们一样的血汗工人。况且多数时候是为了救妹妹的命,自己毫无怨言。
可是,他们哪怕在器官移出的术后,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关心,也能慰藉一下在地下黑医的冰冷病床上躺着的自己啊……
正因未曾得到过,才无比渴望、珍惜现在。
胡怜对天发过毒誓,一定不会让这一世的父母亲再遭受任何苦难了。
他们既然不愿来王家生活,也好。等自己今后修道有成,让坪坝村变成下一个能感受到亲切的辉石城,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胡怜如此天真的想着,将那封信重新装好压在了枕头下,美美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