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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无声飘落,将城市的喧嚣与黑暗,一并温柔覆盖。
空气中弥漫着圣夜祭前夕特有的甜香,烤栗子的焦香、糖果的甜腻,还有那远处广场上传来欢快的颂歌与笑声,这场圣夜祭的前夕,将夜色打造得如同珠宝盒那般美丽。
可惜,这一切,都与这条漆黑的小巷无关。
“咯咯咯……”
压抑不住的兴奋低笑从喉管深处挤出,化作一团白雾,融化了雪,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
幸运,多么幸运,在这圣夜祭的前夕,一头嗜杀成性的野兽终于幸运地突破层层囚笼,穿过天罗地网,来到了一处隐蔽且安全的地方……
恰好,如今的人们都沉浸在即将过年的喜悦中,也不会有谁注意到这漆黑的小巷。
监牢令人紧张,那日夜不停的拷问,终于成为了重获自由的兴奋,此刻正如毒液般在他的血液中翻腾。
他,需要宣泄。
宣泄?如何宣泄?还能怎么宣泄?对于一头嗜杀成性的野兽,最好的宣泄方式,当然便是杀人。
野兽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透过巷口,他紧紧地盯着远方的人群,挑选着适合他胃口的猎物,一个落单的女人?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可惜,他终究还是一只披着人皮,有着理智的野兽,远处那几个明显是便衣士兵的人打消了些许他的兴奋,无奈的他只好笑着咂咂嘴,朝巷内走去。
他的人还有三天才能够到城外接应,现在,他拥有充足的耐心去寻觅,享用一顿美餐……更何况,听情报说,雄鹿帝国可能藏着一位,强的可怕的天才,如今,多半就在神圣恩宠就读吧,不过,因为没有同伴,而以他那逃犯的身份,当然也无法进入学院探查……等等,说不定还可以随便去路上找个学生问问?
……这的确也是个办法,尽管并不知道雄鹿帝国对此有没有做过保密,也不知道对方具体的等级,但天才嘛,哪里都有,也不稀奇,他甚至在想到底值不值得浪费时间去找这样一个天才,情报中“李”虽然有提醒过自己不要小瞧任何人,但那种年纪,就算有个“强的可怕”的头衔,撑死了也就是个炼心,不足为惧,不过,留着终究是一个隐患,日后若成长起来,也仍有可能会成为他们的威胁……或许,在离开之前可以顺手,“清理”掉?或者至少,带点有价值的情报回去。
当然,要小心,要谨慎,不要被其他人发现,只要足够慢一些,足够隐蔽,一切,就都没有问题。
毕竟,他也相信自己这张脸,拥有充足的迷惑性……如今,幸运既然能眷顾他从牢笼中逃脱,自然,也能够继续眷顾着他寻找想要的猎物。
就比如现在。
嗒,嗒,嗒……
轻微的脚步声,从小巷深处传来,步伐沉稳,声音较轻,初步判断,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以及……还有一个稚嫩的,带着惊奇和欢快的咿呀声。
“哇……呜噜噜……”
哦,听啊!还有一个对着天边烟花笑着的小女婴呢……
多么动听……
多么……令人愉悦!
野兽的喉咙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哝声……他已经有些忍不住了,以至于此刻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两只纤细脆弱的脖颈,在自己手中微微颤动的触感,那柔软的喉咙在压力下发出的细微“咔哒”声,以及那甘美的生命气息迅速流逝时带来的恐惧温度……他现在就想感受一下,那究竟该有多舒服……多痛快!
“……呵呵呵……”
低沉的笑声再次从他喉咙深处涌出,随后,他无声地向巷道的拐角处移动,右手五指也不自觉地屈伸,指关节发出轻微的爆响,那曾无数次捏碎骨头的“铁锯手”已然蓄势待发……
只需要一瞬间,只需要一个照面!他就能品尝到那久违的、甘美的恐惧和死亡!
脚步声越来越近,呼吸声清晰可闻,而那孩子脚步停顿一下,也似乎是在这黑暗中辨认方向。
野兽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近了…更近了…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飘来一丝奶香和干净的棉布味道。
猎物已经……近在咫尺!
就是现在!
下一刻,他的右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五指成爪,目标直指那孩子脆弱的咽喉!带着必死的杀意!
然而,就在他冲出阴影、杀意毕露的刹那——
他撞进了一双眼睛。
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
嗡!
一道微不可察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割裂的轻鸣响起。
没有预想中的惊叫,没有猎物应有的恐惧表情,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那个抱着婴儿的黑发少年,在野兽冲出的时刻,身体似乎连动都没动,瞬间来到了野兽身后!
那双眼睛……空洞!虚无!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不出任何光线,也映照不出野兽那张因杀意而扭曲的脸……
殇。
野兽的思维逐渐冻结。
……什么?
……怎么回事……那个……小鬼……怎……怎么回……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扑出的那一刻,身体却已不听使唤。
心脏处,猩红的血柱突然爆发,没有疼痛,没有惊叫,他只是突然觉得胸口一凉,随后,他的视野开始旋转,颠倒,冰冷的雪地迅速占据整个视野,身体沉重地砸落下去,再无声息。
鲜血,迅速在洁白的雪地上晕染开一片刺目的猩红之花。
不远处,白痴手腕一翻,收回暗灭,甚至没有回头,抱着小面包,神情漠然地继续向前走去,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重新走到尸体前,轻轻蒙住面包的眼睛后,便开始摸索他身上有没有苏拉。
“呀?呜呜呜——”
小面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眼前一闪,紧接着,便闻到一股浓烈刺鼻腥甜气味,顿时不安地扭动起来,发出一连串带着困惑和不满的抗议声。
“啧啧……”
暗灭血红的眼睛缓缓睁开,带着一种惯有的讥讽和难得的满足。
“咕嘟…咕嘟…嗯——!这么久了,终于又感受到了一丝丝血液的鲜美……不过……”
它的瞳孔转向地上那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
“这玩意儿谁啊?你仇人吗?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上来就动手?啧啧,风吹沙本地人都这么没礼貌的吗?”
“…………不认识。”
白痴的目光在那具尸体上扫过,那张因突然死亡而残留着惊骇的脸,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张面孔。
“不认识?不认识他这么热情干什么?”
暗灭嗤笑一声。
“看来是个脑子不清醒的倒霉蛋,撞上我们带小丫头出来散步的时候了,不过也好,废物利用,正好给我补充点微不足道的能量。”
白痴摸索了半天,发现这个穿着还算体面、长得也人模狗样的家伙,身上竟然一个苏拉都没有,是个比他还穷困潦倒的穷鬼!
“……………………”
他沉默片刻,随后开始动手扒他的衣服。
“哦?聪明!想来,这家伙出手如此狠辣果决,多半也是个上了榜的通缉犯,把他这身皮扒回去,说不定回头还能领点赏金,改善一下咱们的伙食,就算不是……也跟咱们没啥关系,扔了就是。”
“……………………”
白痴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它的话语。
回头问问胡桃这人值不值钱。
他想。
很快,白痴就在面包渐渐不满的“哇哇”抗议声做完了一切,他带着这人的衣服重新走出巷口,来到了那处人声鼎沸的广场,而原地,只剩下了一具裸露的尸体,和逐渐蔓延的血红……
不过,万事万物总会消散,而无声飘落的雪,终会耐心的,一层一层,将一切温柔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