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和艾希姐像往常一样出门采购。
回家途中，她口袋里那部老式滑盖手机，突然发出了一阵短促的震动声。
她将电摩停在路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她那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神，就变得如古井般深沉。
“里昂，我得去一个地方。”她说。
“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我立刻问道。虽然艾希姐本领高强，但她也会受伤，也会流血，我对她单独离开这件事，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但我又担心自己会连累她，只能征求她的同意。
艾希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头上那顶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头盔，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她重新发动了电摩，拐进了一条从未走过的的岔路。不多时，我们停在了一家位于后巷的“老港口”酒馆前。
“你在车上等我。”
艾希姐将我从后座抱下来，安置在她身前，然后把我的双手放在了车把手上。
“如果看到任何不对劲的情况，你就拧动这个，”她指了指右手的油门，“然后立刻离开，不用担心我。”
我点了点头。我戴着厚重的头盔，应该不会有人能认出我。但出于安全考量，还是谨慎一点好。
艾希姐推门走进酒馆后，我坐在电摩上，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我的目光快速扫过。这条后巷有两个出口，一个通往我们来的主路，另一个则蜿蜒进入更深、更黑暗的建筑群。巷子两侧的旧楼上，有三个窗户正对着酒馆门口，是绝佳的狙击点。街角那两个正在闲聊的流浪汉，他们的站位看似随意，却刚好能将两个出口都纳入视线。他们是老约翰的暗哨吗？
我的视线最终穿过那扇满是污渍的玻璃窗，落在了酒馆内部。
一个坐在角落的卡座里的老头，正抽着烟，喝着一杯威士忌。看到艾希姐进来，他赶忙把烟掐掉。脸上堆起了和善的笑容。他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热情地为艾希姐倒了一杯牛奶。
艾希姐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碰那杯牛奶。
我听不见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但我可以根据他们的肢体语言，去推测那场无声交锋的内容。
一开始，老头脸上那自信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他开始前倾身体，双手在桌面上不停地比划着，像是在极力地解释或争辩着什么。
但对面的艾希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偶尔，我能看到她的嘴唇翕张，似乎在说些什么。她一动不动，像一座冰山，用沉默和冷静，化解着对方所有的攻势。
渐渐地，老头的表情变得慌乱和焦躁起来。他开始不停地用手搓着脸，眼神躲闪，甚至有一次，他似乎想拍一下桌子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手举到一半，又在艾希姐那冰冷的注视下，无力地放了下去。
最终，老头像是彻底屈服了一样。他从身旁那个破旧的布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封装的纸质文件，将其放在桌面上，推滑给了艾希姐。他的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像是在做最后的辩解。
艾希姐拿起那份文件，甚至没有当场打开看一眼，就直接站起身，转身离开了酒馆。
回到家中后，我忍不住对艾希姐手中那份神秘的文件展开了询问。
“艾希姐，刚刚发生了什么？”
艾希姐将那份牛皮纸文件袋随手扔在桌上，然后一边脱下外套，一边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如实地告诉了我。
“一个新任务。”
她打开文件袋，将里面的资料一一摊开。有目标的照片，有行动地点的详细地图，还有一些数量不多、但信息精准的文字报告。
“目标是盛许公司外贸部的主管。他同时也是个毒贩，一直借着职位的便利，从事毒品走私。这一次，他似乎在交易中，惹到了岩城本地的卡罗尔家族，所以卡罗尔家族的人通过老约翰，雇佣我来暗杀他。”
“那个老约翰……到底是什么人？”我不由得对那个看起来和善，却又有些古怪的老头，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艾希姐似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秘密。她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回答了我的问题。
“他是我的引路人。”
“引路人？”
“嗯，”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双墨绿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是他给了我一把枪，教我开枪，教我如何杀人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之后，他就开始给我派任务，我就成了一名杀手。”她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接的所有任务，都是老约翰给我的。任务的佣金，也是直接打到他的手上。我缺钱的时候，就直接去找他要。”
“为什么？”我无法理解这种奇怪的合作模式。
“他说，把钱存在他那里，比存在银行里更靠谱。”她重复着老约翰的说辞，“岩城的银行，很容易被抢。”
听完艾希姐的讲述，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那个老约翰一定有古怪。他的行为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引路人，反而更像一个自私的掌控者，一个正在利用艾希姐的无知和天赋，为他自己牟取暴利的寄生虫。
但我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暂时将这份怀疑，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这一次的任务风险不是很高，”艾希姐的下一句话，将我的思绪从对老约翰的怀疑中，彻底拉了回来，“目标只是个普通人，身边的安保力量也很薄弱。”
她没有直接说下去，而是指着任务资料上的一张行动区域地图，突然向我提问：“里昂，如果你是杀手，你会怎么做？”
我走到桌前，仔细地研究着那张地图。那是一家酒店的内部结构图。我将自己代入到那个目标的身份中，思考着他可能会有的所有反应。
“……正门和后面肯定不能走，”我沉思了片刻，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说，“那些地方太明显了，容易被安设陷阱。三楼的宴会厅是个好位置，砸开窗户，跳到下面二楼的露天平台上，然后再从那里想办法下到地面。”
我的答案或许不是很完美，但艾希姐的脸上，却对我露出了那种名为认可的情绪。
“我想，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
我的心脏因为她这句话，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是紧张吗？还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绝对服从我的命令。”
我暂时将对老约翰的怀疑抛到了脑后，站直了身体。
“我保证。”
我俯下身，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眼前这次任务的前期准备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