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留着莫西干发型的男人,率先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他从车座旁抽出一节锈迹斑斑的钢水管,一边漫不经心地敲打着自己的手心,一边走到了我们车前。
他身后那些同伴,也纷纷熄了火,呈一个半圆形将我们包围。
“哟,小美人儿,知不知道这里,是我们‘雷鸟帮’的地盘?”
他那一双浑浊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在莫妮卡那身洁白的吊带长裙上扫视。
“我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身材也好。陪哥几个玩玩?把哥几个伺候爽了,兴许还能饶你们一条小命。”
艾希姐按在我头上的手微微用了些力,似乎是不想让我看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血腥画面。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已经进入了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她看向莫妮卡,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等待一个信号。只需要莫妮卡一声令下,艾希就会让眼前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后悔说出那些污言秽语。
然而,莫妮卡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甚至没有看那个莫西干男人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只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苍蝇。
她只是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金发,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是莫妮卡·诺克斯。让你们这里能说话的人出来。”
“小美人儿,城里那一套在这儿可没用。”莫西干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狂笑起来,“我管你是什么诺克斯……”
他的话音未落,后面那个脖子上系着一条蓝色防风巾的男人,脸色却瞬间变得惨白。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防风巾男人怒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了那个莫西干男人的胯下。后者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钢水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一样蜷缩了起来。
周围那些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流放者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行动起来。他们倒不是为了阻止防风巾男人,而是手忙脚乱地将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莫西干架了起来。
防风巾男人余怒未消,又冲上去给了他两拳,这才没有再管他,而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莫妮卡面前,以一个近乎九十度的角度,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里充满了惶恐和歉意。
“非常抱歉!大小姐!刚刚没认出是您的车。这家伙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地管教他!”
莫妮卡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都是小事,我不生气。”
她嘴上说着“不生气”,但那冰冷的语气却是“很生气”。
“我倒是不知道,你们雷鸟帮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上车,出来对诺克斯家族的人吠叫了?”
“是我们的疏忽!是我们管教不严!”防风巾男人被这句话吓得冷汗都下来了,“请您息怒!我们回去一定严查!”
莫妮卡不再理会他,转而指了指被钉子扎破的车胎:“你倒是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您放心!”防风巾男人立刻挺直腰板,像个接到了命令的士兵,“我们马上派人护送您和您的朋友回城!”
“不必了,”莫妮卡拒绝了这个提议,“本小姐不屑于坐你们这些破铜烂铁。把我的车拖到你们的营地,给我换一个原厂轮胎来。”
处理好一切后,莫妮卡回到了车上。很快,一辆经过爆改的越野车就挂上了牵引绳,缓缓地拖动着我们前进。其他的摩托车则分列在我们的两侧,如同古代皇帝出游时的仪仗队,簇拥着我们,浩浩荡荡地驶向了荒野的深处。
我对眼前这群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家伙,感到非常奇怪。莫妮卡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便低声为我解释起来。
“这些人,我们一般称为流放’。指的是那些在岩城里混不下去,或者不愿意遵守城市规则,而选择住在城外荒野里的家伙。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为了生存,他们会聚集在一起,形成营地,组成帮派。”
“我们遇到的,就是雷鸟帮的人,是这片荒野上数一数二的大帮派。而我们诺克斯家族,是他们在城里的赞助商。”
车队一直开到下午,我们总算抵达了雷鸟帮的营地。
那是一个由废弃的集装箱、破烂的帐篷和用各种汽车废铁拼接而成的巨大建筑群,像一座钢铁的墓场。
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燃烧的烟味、劣质酒精的味道以及刺鼻的汽油味。营地的中央,是一片被压平的空地,几辆早已没有轮胎的汽车框架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圈,圈的中间,正点燃着一堆熊熊的篝火。
这里的人说话粗俗,大多数都穿着破旧的皮衣和牛仔裤,身上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息。当夜幕降临,他们围绕在篝火旁,弹着破旧的吉他,吼着跑调的歌曲,用这种方式来驱散荒野的寒冷。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一种如同野草般的韧劲。
我们在营地里,见到了刚刚从外面巡逻回来的、雷鸟帮的头领——奥德莉。
那是一位女性,皮肤被烈日晒得黝黑,身材高大而结实。她一回来,防风巾就立刻上前,向她低声汇报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她听完后,目光在我们身上扫过,然后便径直走到了莫妮卡面前。没有多余的客套,只是伸出拳头,和莫妮卡轻轻地对了一下。
“大小姐,好久不见。”
我看着她,觉得她和薇薇姐好像。但她的身上,又比薇薇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狠劲。那是一种被这片残酷的荒野逼出来的、如同野兽般的气质。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气质,她才能带领着这群走投无路的“雷鸟”,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存活下去。
奥德莉为手下白天的鲁莽,再次向莫妮卡道了歉。莫妮卡却只是回了一句冰冷的话。
“你知道该怎么做。”
奥德莉点了点头,她让手下将那个白天冒犯了莫妮卡的莫西干男人推了上来。她一脚踩住他的后颈,逼迫他狼狈地跪在地上,然后将他的
左手,死死地按在了旁边一张由废旧轮胎堆成的桌面上。
莫妮卡伸出手,温柔地遮住了我的眼睛。
“小里昂,我们不看这些。”
在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我只听到“刷”的一声,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声划破了整个营地喧嚣的、凄厉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