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的效率，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仅仅两天后，她就顶着一对熊猫眼，抱着两个用防静电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敲响了我们的门。
那两部手机，已经做好了。
它们看起来就像一对双胞胎，通体漆黑，外壳是用某种不反光的复合材料3D打印而成，表面带着粗糙的磨砂质感，便于在潮湿或沾血的情况下握持。
没有任何Logo，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像两块从陨石上切割下来的、沉默的石板。
佩妮坐在我们那张唯一的桌子前，像一个骄傲的工程师，为我们讲解着她的作品。当谈及她最擅长的领域时，她那社恐的毛病似乎也被暂时治愈了。她的眼睛，隐藏在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镜片之后，似乎在闪烁着一种名为自信的光芒。
“这……这一部，是给艾希的，”她将其中一部推向艾希，“我……我叫它‘幽灵’。”
她介绍说，幽灵的设计哲学，是极致的隐形与可靠。
手机的侧面，有几个独立的物理滑动开关，分别用于一键切断摄像头、麦克风、卫星定位和所有网络信号。
它的背面，是一块极低功耗的墨水屏，可以在主屏幕关闭的情况下，显示最关键的信息，做到极致的省电和隐蔽。
它的操作系统中只是装载了加密通讯和地图，没有任何多余的功能。
“而……而这一部，是你的，里昂。”她将另一部推给我，“我叫它万花筒。”
“万花筒”的设计哲学，是模块化，我可以根据任务需求，像换弹匣一样，更换不同的功能模块。
开机有指纹、密码和动态口令三种认证。
佩妮按照我的要求，在里面设置了一个“胁迫模式”——如果我用特定的“胁迫方式”，比如左手无名指来解锁，或是对着摄像头快速眨三下眼睛，手机会进入一个看似正常的伪装系统，同时会悄无声息地向手机里的所有联系人，发出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
我将三千块钱的现金，装在一个信封里，递给了佩妮。这是我们上次任务剩下的报酬。
她本来死活不想要，红着脸，拼命地摆手。
“佩妮姐，”我用严肃的语气对她说，“这不是礼物，这是给你的报酬。你的时间，和你的天赋，都是拥有价值的。如果你拒绝这份报酬，那就是在侮辱你自己的作品。”
她最终还是收下了。
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我拿到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下载啾啾。
不过这次我要登录的是日光啾啾。在网络世界，我们不能总以Ash这个身份出现，我们需要更加私人化的账号。
我打开啾啾，根据莫妮卡之前的指导，打开了夜幕啾啾的入口。
随后进入了注册界面，在ID栏里，我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这不仅仅是一个代号，它是我在这个数字世界里的第一张脸，我不能随意地取一个名字。
我想起了那个夜晚，我第一次直面死亡时的恐惧与无力，想起了那一晚，令我毕生难忘的圆月。
我想起来在虚拟世界也存在着一座像岩城一样混乱的城市。它混乱不堪，简直是世间罪恶的集结地。
但在哪座城市里，还有能给人们带来希望的人物。他从黑暗中来，又回到黑暗中去。
Matches_Malone
火柴·马龙。
我在ID行里输入这一串单词。那不是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它是蝙蝠侠众多身份中，一个极其地下的代号。是布鲁斯·韦恩为了深入哥谭市的犯罪底层，收集情报时所使用的的伪装身份。
至于头像，我从搜索引擎里找到了一张张漫画截图——一只巨大的蝙蝠，正从一扇哥特式的窗户中突入，猛地闯入一个华丽的书房。
轮到艾希姐时，她则表现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ID？随便吧。”
她点了一下ID行右端的骰子。屏幕上，跳出了字符——Lachesis_423。
“头像呢？”
“就用这个不行吗？”
于是，那个没有任何特征的灰色系统默认头像，就成了她在这个数字世界里的第一张面孔。
注册好账号后，我将艾希姐、佩妮、薇德拉和莫妮卡，都加为了好友。
佩妮的啾啾ID是Penny_Muffin (佩妮松饼)，头像是一只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的小仓鼠，简介写着：普罗米斯一年级生✨ | 鼠鼠我又活过了一天！
最近的啾文是一张抹茶芭菲的照片，配文是：“听说玩少女乐队的都把抹茶芭菲倒在桌子上吃。”
这就是正常学生的生活吗？
我看着佩妮的啾啾主业，忽然觉得她和我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我难道不想回到那样的生活吗？
我很想。
我想和艾希姐一起去学校、去看电影、去游乐园……
但是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
当里昂·康纳德这个名字暴露在阳光下时，等待他的是抓捕，是加害。
我和佩妮之间隔着的不仅是一堵墙，更是一条光与暗的界线。
我握着手机的手稍稍用力，拥有手机的兴奋感，很快就被惨淡的现实所冲淡。
我没有时间多愁善感了。
我看着我们Ash账户里那可怜的、仅剩200信用点的余额。
这段时间的花销，以及两部手机的代价，几乎耗尽了我们第一次完成委托得来的报酬。
我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委托。
我按下日夜切换按钮，重新打开了夜幕啾啾，点开了那个刷新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失物招领”囚笼。
我的目光，在那些千奇百怪的委托中，来回扫视。最终，我的视线，停留在一份刚刚发布的、看起来很不合群的委托上。
【护送委托 | 护送一位80岁的老人，从西区贫民窟前往市中心医院进行体检（已购买医疗保险） | 要求：耐心，安全 | 报酬：3,000信用点】
这个委托，瞬间就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
它不仅干净，更是善良的。我甚至天真地觉得，这或许是能让艾希姐重新接触这个世界、感受一丝温暖的绝佳机会。
我看着那个委托，又看了看客厅里，那个在灯下安静读书的艾希姐。
我下定了决心，伸出手指，在那条委托下方的输入框里打下：
“这个委托我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