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希视角——
我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宁静了。
里昂在厨房里，很专注。空气中弥漫着可可的苦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借着台灯昏黄的光晕，看着他那小小的、忙碌的背影。
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这种味道。我的世界，只有血腥味、硝烟味，以及雨后暗巷里，那种混合着泥土和腐烂的、冰冷的味道。
活下来，然后等待下一个任务。这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里昂出现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艾希姐，家里没牛奶了，
“知道了。”
我站起身，从门口的衣架上，随手抓起一件黑色的外套。
“待在家里，”我对他说道，“锁好门，不要给任何人开门。我很快就回来。”
公寓楼下的便利店，离我们家只有不到五分钟的路程。
我很快就买了两加仑的牛奶，应该够我们喝一阵子了。我还使用的是里昂昨天教我的啾啾支付，真方便啊，都不需要把钱带在身上。
但就在我提着那瓶冰牛奶，重新走进那栋破旧的居民楼时，我脑内的警钟大作。
太安静了。
中午十二点半，这个时间，楼道里本该充满了邻居们做饭的油烟味和孩子们吵闹的声音。
但现在，这里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我看了一眼楼下的停车场，那里停着的僵尸车全都消失了。
有危险！
我三步并作两步跳上楼，赶紧回到屋里。
“里昂，赶紧把东西整理好，我们要离开这里，就现在。”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沙发推到门口，抵住大门，然后把冰箱推倒，斜靠在沙发上。
里昂听到我的话，如同雷击一般愣了一下。我还不知道这句话会让他想起他失去父亲的那个夜晚。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把笔记本电脑和手机装入一个包里，还拿了个塑料袋装满水，把水族箱里的鱼也装了进去。
他忙碌的时候我也没闲着。我把所有的窗帘全都拉上，并通过帘缝观察了一下外面的狙击点。已经有人员正在就位，马上我们就要被包围了。
我拉出桌子的暗格，取出所有弹夹和刀具，并从墙体里的暗格里拿出一个战术腰带，上面满载着各种投掷物。
幸好我每天都有对它们进行保养，到了派上用场时才不会掉链子。
大门外传来一连串脚步，很快他们全都停了下来，敲门声也随之传来。
“里昂，等下你先走，顺着通风管道活下去，膝盖要微曲，以免崴到脚。”
我把里昂拉到厨房的通风管道，里面被我清理过，不会堵塞，下去后是一条前后封闭的小巷，箱子镜头有一块铁皮挡住了墙洞。
这是我早就布置好的逃跑路线，里昂也知道如何从中逃出。
“咚、咚咚。”
敲门声显得有些不耐烦，随后大门猛地一震，是有人在撞门。
“艾希姐，你会跟着我一起走吗？”
里昂已经坐在了通风管道的入口，正回头看着我。
“会的，你先逃出去，我们到约定好的地点汇合。”我请求拍了拍他的脸，不让他在看我，而是看向通风管道内部。
没有破门锤的巨响，也没有嘈杂的喊叫声。门外安静得可怕。但我能听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融化着我们那扇铁门的门锁。
我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通风管道，但我迟疑了。
从门上的缺口处丢进来一枚手雷，爆炸瞬间将我制作的建议障碍清空。
我不能就这么下去，他们找不到目标，一定会进行搜查，而那个时候，我和里昂还没撤到安全距离外。
我转过身，从腿侧的刀套里，拔出了一把的匕首。同时又检查了一下手枪的弹仓，上好了膛。
我准备留下来。
去为他换取那更多的时间。
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像以前解决掉目标，全身而退。
然后，我会和里昂重逢，再找一个地方，过我们的平凡日子。
那一刻，我感觉到，有什么不受控制的液体，从我的眼角滑落。
我哭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突然，很害怕。
这就是恐惧的感觉吗？我在怕什么？害怕死亡吗？那些被我杀死的人都是怀着这种心情死去的吗？
因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我擦去脸上的泪痕，那份名为恐惧的情感，被我强行压回了心底最深的角落。我的手重新握紧了枪柄，不再有丝毫颤抖。
爆炸扬起的灰尘还未完全散去，三道穿戴着统一黑色作战服，脸上带着半覆盖面罩的身影，已经呈标准的“品”字形战术队形突入了进来。他们肩部的臂章上，印着E.M.T.的白色字母。
我藏在被推倒的餐桌后，倾听着他们的脚步声。那是一种经过专业训练的脚步——每一步的间距、落地的力度，都几乎完全一致。
他们没有急于突进，而是 一步一步地，对房间进行着扇形搜索。
其中一人的战术手电，光柱如同利剑，扫过我身旁的橱柜，光晕的边缘几乎要触碰到我的藏身之处。
就是现在。
我找准时机，猛地从餐桌后扑出。我的左臂像一条蟒蛇，从后方死死地勒住了离我最近的那个家伙的脖子，将他变成我的人肉盾牌。
与此同时，我右手中的USP手枪，已经对准了他那两个正准备做出反应的队友。
我对我的枪法有着绝对的自信，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我能精准地命中他们的心脏。
“噗。噗。噗。”
三声沉闷的、被消音器压制到极致的枪响。
但一个人都没有倒下。
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们心脏处，但传来的却不是子弹钻入血肉的声响，而是一种如同击打在一块钢板上的砰砰声。
他们的身体只是因为冲击力而微微后仰，然后，他们那隐藏在面罩下的头颅，重新转向了我。
“非任务目标，同意开火。”
我迅速意识到不对。
我立刻放弃了手中的USP手枪，我夺过被我挟持的人质手中的突击步枪，用枪托狠狠地砸在他的太阳穴上，将他击晕。
然后，我拧动枪管下的战术手电开关，将其调至最高亮度的爆闪模式。
刺眼的光明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那两个正准备做出反击的家伙，立刻因为强光的刺激而痛苦地遮住了眼睛。
步枪的子弹，倒是能勉强突破他们的防护。我迅速解决掉离我最近的那两人，同时拔出腿侧的匕首，反手划过那个已经半昏迷的家伙的脖子。
手感不对。
这个动作我重复了成百上千次，划开皮肉的感觉我是不可能记错的。
那感觉，更像是刀刃划过了一层坚韧的合成橡胶。
那个人的脖子上，没有流出一滴血，甚至连一道像样的划痕都没有。
我立刻转划为刺，将匕首的尖端，狠狠地刺入了他下巴。这一次，匕首没入其中，对方的身体猛地一抽，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我掀开了那个被我杀死的家伙的面罩。
我看到了一张半边是血肉、半边是冰冷金属的人脸。脖子上的切口里，不是血管和肌肉，而是闪烁着电火花的管线。
我的心，在那一刻，咚咚作响。
心里最深处的的恐惧，开始疯狂扩张。
我有些后悔选择留下来了，但又有些庆幸。
我可能走不掉了。
但是，如果我没留下来，里昂是不可能从他们手中逃出去的。
门外脚步声传来，敌人的增援要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