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克斯庄园里的日子，像一台精美但齿轮生锈的钟表，平稳地走着，却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发出令人不安的“咔哒”声。
在见识到亚历山大和朱利安的事情后，我开始真切地理解维克多教父在书房里说的那番话。
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家族，确实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
我对他那两个儿子的观感，也从最初的陌生，变成了混杂着厌恶和恐惧的疏离。我甚至开始庆幸，庆幸莫妮卡是如此的正常。
她虽然骄纵、霸道，但她的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她的野心也是光明的，不像她那两个哥哥，一个沉溺于**的泥潭，一个在绝望中策划着背离。
至少，莫妮卡没有那种……怪癖。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盘旋了几天。
今天莫妮卡似乎心情很好，没有像往常一样抱怨学校的无聊，而是兴致勃勃地从购物袋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毛绒玩偶——一只戴着小皇冠的独角兽，显然是给艾希姐的。
“当当当当！看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艾希姐正坐在地毯上，用积木搭着一座歪歪扭扭的城堡。看到那个毛茸茸的玩偶，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丢下积木，爬过去一把抱住了独角兽，开心地在上面蹭着脸。
“喜欢吗？”莫妮卡也跪坐在地毯上，用一种温柔的语气逗弄着她。
她伸出手，轻轻地帮艾希姐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喜……欢！”艾希姐抱着独角兽，口齿不清地回答。
“那艾希喜欢我吗？”
莫妮卡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艾希姐凑过去，在莫妮卡姐姐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喜欢！”
莫妮卡的脸上绽放出了幸福的笑容。她伸出双臂，将艾希姐和那只独角兽一起搂在了怀里，轻轻地摇晃着，像是在哄一个真正的孩子。
“艾希真乖……”
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幅温馨的画面。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为她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幅画。
“里昂也来亲我一口。”
莫妮卡又指了指自己另一边脸颊。
以前听到这句话，我只会当真她又在开玩笑，是故意逗我。
但是今天，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了我的大脑。
莫妮卡的怪癖，该不会是……
我看着她抱着艾希姐的满足笑容，又想起了她对我那些毫不避讳的亲密举动——在浴场里帮我脱衣服、要求我帮她穿内衣、开玩笑说要把我的名字纹在身上……
一阵恶寒顺着我的脊椎直冲天灵盖。
她对我这么好，到底是把我当弟弟……还是在把我当成某种……收藏品？还是说，像亚历山大对待埃琳娜，或者朱利安对待那个男人一样？
“里昂，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莫妮卡抬起头，对我招了招手。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
我必须知道答案。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直视着她那双还带着笑意的宝蓝色眼眸，用一种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
“莫妮卡姐姐。”
“嗯？怎么了？一脸严肃的。”
“你……”我攥紧了拳头，鼓起勇气，一字一句地问，“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嗯……呃……小男孩？”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莫妮卡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那双宝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愕然和不解，仿佛被我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
“……哈？”她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里昂，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这是从哪学来的……蹩脚告白方式吗？”
“我没有开玩笑！”我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调侃，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了几分，“你先回答我！”
我的严肃让她收起了笑容。她看着我那双写满了恐惧和偏执的眼睛，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有无奈，有哭笑不得，还有一丝被误解的恼怒。
她松开了艾希姐，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我。
“里昂，”她耐心地解释道，“我承认，我最开始对你……确实抱有很复杂的感情。”
“我那个夭折的弟弟，我父亲的私生子，他和你差不多大。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我想保护你，想给你他没能拥有的一切，那是一种……带着补偿心理的保护欲。”
“然后，”她的目光瞥了一眼旁边正抱着独角兽、好奇地看着我们的艾希姐，“当你选择拒绝我，并选择了艾希。我才彻底被你吸引。我……很不甘心。 凭什么？明明我能给你更好的，明明我才应该是那个被你依赖的人。 之前还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我，艾希那家伙哪里比我好？那段时间，我承认，我不得不承认，我嫉妒艾希。”
“但是，里昂，”她伸出手，轻轻地放在我的头上，揉了揉，“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是在晚宴上敢于直面我父亲威严的小狮子，是会笨拙地帮我系好衣服的小绅士。”
她看着我的眼睛，无比真诚地说道：“我喜欢你，里昂。不是那种……你担心的怪癖。我不是亚历山大，更不是朱利安！我喜欢的是你，不仅仅是你的身体，更是你的灵魂。”
她的解释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也让我为自己刚才那龌龊的想法感到一阵羞愧。
“对不……”
我刚想道歉，一个身影却突然扑了过来，将我紧紧地抱住。
是艾希姐！
她不知何时丢掉了手里的独角兽，像一只护食的小猫，将我死死地护在怀里，转过身，正对着莫妮卡。
她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声音。
“哈——！”
她听不懂我们之间那些复杂的对话，但她听到了莫妮卡说的那个词——“喜欢”。
对她而言，“里昂”和“喜欢”这两个词，只能绑定在一起，并且专属于她。任何试图从她身边夺走这份喜欢的人，都是敌人。
莫妮卡再次被眼前这一幕弄懵了，她哭笑不得地看着护着我的艾希姐，又看了看夹在中间、满脸通红的我。
“我……”莫妮卡姐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艾希，“我这是……连一个失忆的病号都比不过吗？”
“不是这样的，莫妮卡姐姐。”
我赶紧伸出手，轻轻地拍着艾希姐的后背，安抚着她那炸毛般的情绪。
“没事的，艾希姐，”我小声地哄着她，“莫妮卡姐姐是朋友……她没有要抢走我……”
艾希姐依旧用那双充满敌意的墨绿色眼睛瞪着莫妮卡，喉咙里的“哈”声却没有停下，反而抱得更紧了。
